- A+
真正能愉悦约翰·詹姆斯的是那些他可以掌控事务的时候，就像他们所说的，一石二鸟。任何好的经济业绩总能带给他无限的满足感，那种感觉看似平静，但却强烈。他有些像国际象棋手，如果棋局上对方有两颗棋子任凭自己摆布，当他策划下一步棋时，所做的会是选择怎么袭击的方法，而不是胜利地欢呼。
不过，尽管他喜欢经济，但他并非经济学家。他没有如此高的抱负。他甚至从没有想过要去大学，在他看来。一张简单的管账方面的证书已经足够。他知道他的天赋并不在于数字本身，而是拥有在问题出现时找到绝妙经济解决方法的诀窍。
因此，他很乐于拥有一份在城市一家生产钢质办公家具的马吉森金属制品公司会计部的一般工作。不过，要感谢拥有了解如何更经济有效做事的才能，没多久他便开始沿着部门的接替向上不断攀升。
当他得知公司墨守成规的大老板霍顿·马吉森同时有两家不同的钢板供应商，他大胆地提出要求与老板见面并指出只有让两家供应商相互竞争才可以降低最终成本。接着。当他听到关于附近康汶汉姆市场中一家小型企业蒂姆校桌业，由于所生产的工艺精湛的木质办公家具已经过时而陷入困境的传闻时，他发现了天赐的良机。接管这个企业，而后利用其在原有的马吉森轻松生产的金属办公桌上铺上木质的桌面。再一次的，这个创意漂亮地打了成功的一仗。
一步步的提升后，他获得了仅次干部门长期主管斯蒂芬小姐的一张桌子。自康汶汉姆市场接管后的众多新举措中。约翰还曾成功地建议老板用全新的电脑来替换掉陈旧的打字机。只有斯蒂芬小姐仍然坚持保留她那张古老的木质桌子，她是个极力排斥新鲜事物，拥有极强好奇心和敏感数学头脑的人。此外她还对饲养一种名为诺丁汉金丝雀的笼鸟有着极大的兴趣。不过，她对于金丝雀的迷恋似乎仅仅在于不厌其烦地四处称赞它们的好处。除此之外，在春季和冬季。还会将那只她饲养的——她恰巧不在时夺冠的鸟安置在她办公桌旁悬挂的大笼子里，并整天鼓励其发出令人厌烦的啾啾声。
约翰·詹姆斯发现这些声音极其讨厌。当声音传入耳朵时已经让人觉得烦躁恼怒，但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经常会提心吊胆地等待它的下一次响起。渐渐地，每天下班回到家，他发现对于日夜不停的鸟叫声所引起的神经紧绷，自己已经越来越难琢磨出一套有效的解决方法。除了可以企盼斯蒂芬小姐的退休，他已无能为力。
他当然可以选择离开公司，但障碍却显而易见。据他所知，没有任何一家工厂的薪水可以抗衡他现在的工资，这个数目老霍顿·马吉森给的并不情愿。完全是他通过一步步的努力才得到的。凭他手里那几张不起眼的证书，没有人会认可他的能力。
突然有一天。他有主意了。部门里面职位最低的小姑娘布伦达是霍顿·马吉森的远房侄女，他忽然想到了如果他可以说服布伦达嫁给自己，那么，老霍顿也许会将答应辞退斯蒂芬小姐作为对婚礼的祝福，并且赶走她所有那些唱个不停的诺丁汉金丝雀，升他做部门主管。说不定还有更多的。
哈哈，一石二鸟!他想也许还可以同时很好地解决他日益急切的性需求。而且住得还会更舒适。
矮胖朴素的布伦达在他第一次请求时便答应了。然而，事实看来，他绝妙的经济战略并非想象的如此有效。霍顿·马吉森除了提供了勉强足够的结婚礼物外，并没有表示出任何的赞同支持。斯蒂芬小姐仍然留在公司里，每天仍会带来一只诺丁汉冠军金丝雀。然而更糟的是，在一年多一点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实际上陷入了困境，就好似国际象棋中因为二个简单的计算错误而导致了全盘皆输一样。尽管布伦达是一个好厨师，同时也乐于担任杂志模特以平衡家中不稳定的财政状况，但她对自己丈夫特别在乎的性事却并没有真正的兴趣。
不过。很快他便意识到了该如何去改变这种不协调的生活。由于蒂姆校桌业在此之前的账目仅仅由一，个从未受过专业训练的管账员管理，所以，在马吉森金属制品公司接管之后。每个周末公司都要派一名职员去核对那里的往来账目。但是在詹姆斯婚后的那个夏天。斯蒂芬小姐却让两位通常负责蒂姆校桌业账务的高级职员同时放假。自然而然，她只能委派给约翰这个任务了。在康汶汉姆市场，他立即意识到蒂姆校桌业的管账员是个年轻的女子基蒂·赖特，虽然不能称为美女，也是个很糟糕的数学家，但她的眼里却闪烁着无限的光芒。
他开始了模糊的构想。次日回到公司，他告知斯蒂芬小姐他认为蒂姆校桌业的账目需要更仔细地核对。斯蒂芬小姐清晰地意识到他正在试探有否使用其他员工的决定，于是厉声说道：“很好。不过，最好是你每个星期自己去。”
开始的几个月中，除了当初的模糊构想帮助他争取到了这个冗长的每周工作以外，对于如何真正将这个想法转换成实际，约翰始终都没想到任何的有效方法。然而接下来的几个月，通过整理账目后的闲谈。他发现基蒂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康汶汉姆市场为了寻求更多有趣的社会活动，成为鸭狗酒吧每周五晚国际象棋俱乐部的常客。一个可行的解决方法在他脑海里忽闪而过。
于是，每周五的晚上，他同样也去酒吧。很快，他就发现，正如其预测的一样，无论基蒂多么热爱公司，她始终不能成为一个象棋高手。然而这并不重要，她很快就让他了解到她正为其他的游戏而做准备。另外，由于他的妻子布伦达只喜欢去玩夜间宾戈游戏，因此，在康汶汉姆下国际象棋，对于约翰而言将会是一个“很好的业余爱好”的借口。他觉得这正是他设法达到自己生活目的又一次良好平衡的机会。
的确他达到了。直到暑假的再次到来。
在他和布伦达结婚的两年里，他们每年都会在伯格诺里吉斯度假两个星期。以往的度假就算无聊，也没有关系。只是如今的约翰，却越来越不情愿远离康汶汉姆，也越来越勉强去玩那些国际象棋外的游戏。然而，这一切并没有真正影响他们的生活，约翰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做以前该做的，安于停留在伯格诺里吉斯这几个星期的生活即可。
一切看上去多多少少都还正常，除斯蒂芬小姐宣称会在约翰度假期间的这几个周五下午将亲自去康汶茨姆市场检查，虽然那并没有什么坏，处，只是……
只是斯蒂芬小姐不知怎么地用她惯常的探听方式发觉了约翰的一些些事情。她并没有发现原先所希望的她的二号人选，在蒂姆校桌业的账目上做了手脚。她不可能发现那些事情。约翰在金钱事务上是非常诚实的。周五晚上，她去鸭狗酒吧国际象棋俱乐部，却没有看到约翰，基蒂·赖特也没有到场。他们已不再去那里。她所发现的是两人在那些夜晚常常匆忙地赶往基蒂的公寓。
所以，当略微晒黑的约翰从伯格诺里吉斯刚回来，还没来得及燃起对工作的热忱时，斯蒂芬小姐便告诉他，在下班后她有话要说。他很乐于留下来，因为并非周五，不影响到他那完美平衡的双重生活。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斯，蒂芬小姐和他面对着面。
斯蒂芬小姐说道：“詹姆斯先生，我必须告诉你，我本可以直接告诉马吉森先生你所做的这些事情，但是我想我起码应给你一个解释清楚的机会和义务。”
“说清楚?”詹姆斯说。
有什么是他可以解释的?难道是有人趁他在伯格诺里吉斯缺席的这几天里，毒害了当时的诺丁汉金丝雀，斯蒂芬小姐不知怎么地怀疑起他来了?说实话，不论笼子中的舞台上是那只金丝雀在痛苦地歌唱，还是他的确经常用恶毒的眼神瞥向它们。但是想必……
“詹姆斯先生，蒂姆校桌业下班以后，是什么让你继续留在了康汶汉姆市场?”
难道是她……
“仅仅，嗯，我经常会去鸭狗酒吧的一个国际象棋俱乐部。一切都是清白的。我向你保证。”
“我敢说那个国际象棋俱乐部是清白无辜的。但是不要告诉我你去那里超过两三次。”
“如果我说我的确这样呢?”
“问题就在于此。你认为马吉森先生会很开心地听到他最忠诚可信的下属和一个基蒂·赖特小姐所干的这些无耻的事情吗?”
在一瞬间他忽然想大笑出声。但紧接着他开始沉思。
不，古板清教徒似的老霍顿·马吉森如果听到他最可信的。娶了自己远房侄女的职员。每周五的晚上却和另一个女人做爱是绝对不会开心的。他这些年建立起来的良好诚信就会像植物一般因为这股突如其来的寒霜而枯萎，而摆在一个性冷淡的贤妻和热情的情妇之间的天平也将随之倒塌。一切将一无所有。
“你打算把这些你自己挖掘打探来的事情去告诉马吉森先生?”他突然间愤怒地问道。
“不，詹姆斯先生，我不会。我意识到你我并非朋友。不要以为我从没察觉到你经常虎视眈眈地瞪着我那些金丝雀，就好似要把它们瘦小的头颈掐断一样。也不要以为我从没有意识到你为了坐上我的这个位子而不停地向马吉森先生提出些疯狂的建议。尽管如此，我还是会给你这个机会，我允许你自己去告诉马吉森先生你做了些什么，无论你作出怎样的道歉或是承诺，然后看看他们是不是会把你从你所应得的那些惩罚中解救出来。不过，我警告你：除非我确定你不会再去拜访蒂姆校桌业，否则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马吉森先生那些你自己没有来得及说的事实。”
“谢谢你了。斯蒂芬小姐。”约翰回应道，但已经没有了绅士原有的礼貌。
他突然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但是他并没有离开大楼，他必须思考。他走进了男宾洗手间。在瓷砖地板上踱来踱去。他意识到事实是，在这盘国际象棋中，他两颗最好的棋子中的一颗很快就要被对方所吞噬。而他却无能为力。不是他的象(他的妻子，一个很好的厨师，很好的家庭主妇)，就是他的马(机灵，讨人喜欢的基蒂)即将被舍弃。但究竟是哪一个?
为什么不可以两个都保全呢?
残忍的斯蒂芬小姐，为什么不可以把她那狭小的鼻子从他的事情中移开呢?
忽然一个想法蹦了出来。一个胡乱的，疯狂的，邪恶的想法。
就是这样，即使我必须牺牲我的象或马，那么，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做。我必须吃掉一个她最爱的卒，起码从中我可以获得少许满足。
他径直回到了空旷的财务办公室。他对自己笑了笑，有生第一次怀着一丝恶意的愉悦。他从角落里拾起了自从公司现代化改革后便被遗弃掉的原先自己书桌上的台灯，使劲一扯，将电线的一头从底座上拔出，接着，很快又将另一头的插头插入了原先熟悉的插座上。拿起暴露在外的两根电线头，将其固定在用于放置斯蒂芬小姐大鸟笼的金属架子上。
他一面站起身一面自言自语，也许这并不是个有效的经济解决方法，不过没有关系。当那个泼妇拧开……一个塑料的小把手。然后打开鸟笼的门时，一切正常，不论她’明天带来的是哪一只诺丁汉金丝雀，当她放人的时候，我只需稍稍退后，轻拨一下开关，那个小生物很快就会从摇晃的栖木上掉落下来了。
第二天早上。他来的时机恰好，坐在自己的桌上，双手排成一行轻放在键盘上，等待着。斯蒂芬小姐像往常一样准时踏进了办公室，今天的那只冠军歌唱家正在鸟笼里上蹿下跳。她打开了笼子的门，小金丝雀振了振翅，笔直飞翔了属于它的栖木，开始高歌。
“噢，瞧你这个小可爱。”斯蒂芬小姐柔情地低声细语道。
接着她转过了身，突然从一个马虎的宠物爱好者转变成了一条脾气暴躁的龙。
她会意地对约翰冷冷地一笑，说道：“詹姆斯先生，你不是有话要和马吉森先生说吗?我知道他刚刚到。”
约翰站起了身，迅速退后碰到了开关。轻拨了一下。
“如果你认为我需要的话。斯蒂芬小姐。”他说道。
接着他走向了通往霍顿·马吉森的私人办公室大门，在他的背后，那只诺丁汉金丝雀正站在栖木上全力地歌唱。
就在他正准备向马吉森先生秘书琼询问老板是否有空时，一阵尖叫从财务办公室里传来。
秘书琼跳了起来，急忙冲向办公室，推开门。约翰紧跟其后，看到斯蒂芬小姐正恐怖地看着她脚边的鸟笼，而在鸟笼的笼底，他欣喜地发现正躺着一个小小的金黄色的影子。
但……
但突然间斯蒂芬小姐猛挥着她的手臂，歇斯底里地扑向已成棺材的鸟笼。
接着摔倒了，死了。
约翰走进了办公室，漫不经心地弯腰捡起那根仍然带电的电线，神秘地笑了笑。
不错，他想想，到最后我仍“然一举两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