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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季总,前年那笔借款该是还清的时候了吧!”代表盛华公司前来要账的讨债公司的钟凯,带着三个人正襟危坐在会客厅里,冲着终于被请出来的广宇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季敏翰直率地道。
“这个嘛……”季敏翰习惯地挑起右眼的眉毛支吾着拖长了话音。人到中年的他,并没有像其他暴富者那样大腹便便。颀长的身材,适中的体态,让他显得颇为干练。尤其是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时常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你看这样好不好。”坐在季敏翰旁边的秘书周伟即时接起话语,“这笔欠款,季总早就想尽快还给他们,只是近一年来,集团的效益一直不太好,所以就拖了下来,还望你们能够理解。”
“你们的效益究竟如何我们不管,我们只知道欠债还钱。”钟凯不想听对方的任何解释,“盛华公司之所以请我们来,也是无奈之举,而我们这也是第三次了。今天趁季总在场,希望你们能够痛快地把问题解决了。”
“钱当然是要还的,可我们的资金……”周伟禁不住将目光转向季敏翰。
“呃!”季敏翰微微欠了一下身体,“近来公司的资金实在是紧张啊!这位钟老弟,你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一旦公司缓过劲来,我们首先还清盛华这笔钱,你看怎样?”
“还是利用拖来赖。季总,收起你这老一套吧。”钟凯漠视着季敏翰坚定道,“今天我们拿不到钱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钟老弟,我今天之所以见你:一是请你能够谅解我现时确有难处;另外就是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总经理一个面子,让我缓一缓。我向你保证,钱,我们一定想办法尽快还给盛华,你看如何?”
“不行!”钟凯态度异常强硬,“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这关系到我们公司的声誉。如果我们在给定的时间内不能履行委托方交付的业务,今后谁还会雇用我们,所以这也是今天我们非要见到你的目的。”
“哟嗬!看来和你们说好话是不行了。”季敏翰勃然怒色,“告诉你,我也不吃你这一套,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看你能把我怎样!”
“好呀!”钟凯不屑一顾地冷笑了一声,“既然今天我们坐到了一起,那就让我们一直陪着你,你到哪儿我们到哪儿,直到你还钱为止。”
一听此话,季敏翰霍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想来老子门上耍赖,没门!来人,把这几个家伙轰出去。”
“你敢!”钟凯也不甘示弱,一步冲到季敏翰面前提高了嗓门。
见局面如此紧张,周伟赶忙起身走到两人中间,“有事好商量嘛,何必如此伤和气呢!”他说着将两人劝回到沙发上,转向钟凯婉转地道,“你们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说句心里话,你们也不容易,你看这样如何,我们是不是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尽量找出一个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
听了周伟这几句话,钟凯稍稍缓和一下情绪,“谈,可以,但必须得有一个明确的结果,否则……”
“是,那是当然。”周伟满口答应,“今天由季总亲自到场,我们争取有个结果,季总,你看怎样?”他回过头向季敏翰征求意见。
季敏翰没有吭声,半天才怒气未消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可以。”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缠磨,季敏翰在周伟的斡旋下终于答应,两个星期内一定一次性还清盛华公司的二百万债务后,钟凯才领着手下的几个人悻悻而去。季敏翰疲惫不堪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他捶了一下背,刚想伸个懒腰,就听见背后响起周伟的说话声。
“季总,你从来都不嫌累,也没有过这样的动作呀!”周伟关切的话语细致入微。
“呃!”周伟的话让季敏翰赶紧收回伸出的胳膊,扭过脸暧昧地一笑,“你看我……”话音一落,他便恢复了右肩略略偏斜的样子,改口道,“这几个家伙,真难缠,两个星期后必须得想个辙才行。”
“这个你放心,我早就想好了,到时候我们……”周伟用手比划着说出了他惯用的妙招。
两个星期转瞬即逝。按照事先约定,盛华公司财务部并没有收到广宇集团打进的任何款项。接到通知后,钟凯没说二话,带着原来的三个弟兄直奔广宇集团。然而他们还是来迟了一步,公关部的一位小姐说,季总和周秘书去澳大利亚考察去了,今天上午刚走。
“简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骗子,真他……”钟凯愤慨得真想解气地骂上一句,但他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伫立在那里面色凝重地沉思了好几分钟,才无奈地朝大家挥了下手,“我们走。”
他们四个离开广宇集团总部没多远,钟凯将车开到附近一条小胡同的僻静处,“说季敏翰出国了,完全是一个花招。”他拉住手刹给大家说,“我看这样,老任和小刘留下,守在这里密切注视他们总部院内的一切活动,一旦有季敏翰和周伟的身影出现马上给我打电话。”他将一张打印好的季敏翰常用车辆的类型、车牌号交给老任,“我和冯涛回去向方经理汇报一下情况,看下一步怎么办。”
和老任分手后,钟凯与冯涛很快回到公司。
“方经理,季敏翰那小子出国了。”一进方绍苏的办公室,钟凯朝正坐在那里看报纸的他汇报道。
“什么?”方绍苏猛地抬起头,“这个家伙也太狡猾了,竟敢和我们玩这一套。”
“你说该怎么办?”钟凯显得有点气馁,“按道理有着亿万财产的季敏翰不至于还不起这区区二百万,可他……”
方绍苏若有所思,站起来在地上踱了几步,说:“我们不管他有多少财产,我们的业务就是让他还钱。如果连一分钱都要不回来,我们还叫什么讨债公司。”他停住脚步,继续说道:“既然如此,看来得给他来点狠招了。”
“什么狠招?”钟凯禁不住问。
“想办法将他控制起来,逼他还钱。”方绍苏果断道。
“这……恐怕有点不太合适吧。”钟凯一时担心起来,“闹不好会出问题的。”
“出什么问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而他连这最起码的规矩都不懂,还是什么狗屁总经理。”他振振有词,道:“再说他满嘴谎言,已充分表明他就是想赖掉这笔债务,所以也就不要怪别人不客气了。”
“这样干可是要犯法的,到时候我们……”钟凯忧心忡忡地嘟哝着。
见钟凯这般前顾后虑,方绍苏颇为反感,“亏你还当过几天兵,又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连最起码的胆量都没有。”他连连摇头,说:“我们这点小小的手段算什么,比起黑道差远了。当然,我们仅是从业务角度出发,有限度地采取一些措施罢了。我们也要生存,对这种死不要脸的家伙,特别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确不地道的季敏翰,给他点威胁或是控制他几天,他是不会怎样的。”
“方经理,我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所以我……”钟凯总觉得这样干不合适,有意退缩起来。
“钟凯,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之所以聘用你,就是看准你那身擒拿格斗的好功夫能为我这个公司撑起门面,没想到你……”方绍苏一脸的失望,突然他转过头,说:“钟凯,说句痛快话,你到底干不干?”
“我……我……”钟凯唯唯诺诺了半天难以决断。
“唉,我真是看错人了。”方绍苏恨悔地叹了口气,毅然下决心道,“你不干,我亲自干!”
“方经理,你听我说。”钟凯赶忙上前想做出解释,“我是……”
“走开!”方绍苏不想再听下去,愤然拂袖而去。
钟凯失落地望着方绍苏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好一阵后,他像翻然明白了什么,朝方绍苏追去……
二
仅仅是到机场转了一圈,随后打车悄然回到新开发区公寓的季敏翰,走进浴室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穿上柔软的丝绸浴衣,来到宽敞明亮的客厅。他点燃一支烟美美地吸了一口,刚想拿起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发现旁边放着一个厚厚的信封。他不由顺手打开,随即十几张六寸清晰的数码彩照跌落出来。照片是一对全裸男女正在床上做爱的镜头。当他看清上面的男人正是自己时。惊愕地瞪起了双眼。他妈的,这是什么人干的?他紧紧蹙起眉头暗自骂道,又随手翻了一下其他照片,发现全是从不同角度拍摄的两人各种姿势。他狠狠地将照片摔在茶几上,起身朝落地窗前走去。看来不仅早已有人瞄上了他,同时还为他设下了陷阱。他望着院外随季节衰败而枯黄的草坪沉思着。因为他知道和这个女人有关系已是一年以前的事了,可到现在才拿出这些照片,其目的……究竟何在?他思前想后都不得要领。不行,得给周伟打个电话,听听他有何见解。想到这里,他转回身,刚走到茶几前,手机便响了起来。
“有什么事,请讲。”他拿起手机控制着自己的嗓音。
“听口音大概你就是季敏翰了。”手机里传出了一个男人的浊声浊气,“我想那些照片你已经见到了吧?”
“你……”一听对方如此说,季敏翰浑身一紧,谨慎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男人把口吻放得很轻松,“季总,你不仅是当地知名的民营企业家,还是一个亿万富翁,我们只想和你借点钱花花,均均贫富。一百万,这点钱对你来说应该是九牛一毛,就算你为慈善机构捐了点小钱,你看如何?”
“混蛋,想找老子进行敲诈。没门!”季敏翰怒不可遏。
“季总,不要说得那么难听,这决不是什么敲诈,只想告诉你把应该出的钱出了就是了。”男人十分沉着,“否则的话,你不仅会看到一本由这些照片为主构成的写真画册,同时还会通过互联网传遍整个社会,到那时……”
男人的话像一记功夫指点中季敏翰的穴位,让他的嘴巴一张一张的,难以说上话来。
“季总,我给你一定的时间考虑,究竟何去何从,你好自为之,到时我们再见。”男人说完后立刻关机了。
季敏翰站在原地,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他妈的,十足的恶棍!”他恶狠狠地骂道,迅速拨通周伟的电话,将这一切告诉了他。
“能有这种事?”周伟听后震惊得有些不敢相信。
“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季敏翰心急又上火。
“这事还真有点棘手。”一向足智多谋的周伟似乎也没了主意。
“那……”季敏翰略略忖度,“我看不行就报警,你说如何?”
“报警?你是不是疯啦?”周伟不可思议地叫了起来,“这种丑事盖还盖不住,你反倒想把它张扬出去?”
“我……”季敏翰不知如何作答。
“这不仅关系到你个人的声名,还关系到企业的形象,所以这事尽量私了为好,以便息事宁人,少惹麻烦。”周伟建议道。
“私了?那我不……”
“好了,我的季总,你就不要再为这点小事操心了。”周伟打断季敏翰的话,“他不就是想弄两个钱花吗,这事最好解决了。”
“那可不是个小数目,一百万呀!”季敏翰提醒道。
“我知道。”周伟毫不在乎,“你放心吧,我会有办法给你摆平的。”
周伟的这句话,让季敏翰坦然了许多,只要这事不被宣扬得街知巷闻,他就用不着害怕什么。至于其他,他才不去管呢,有这个周伟,他会把一切脏屁股都擦干净的。他没再说什么,正准备关机,周伟告诉他明天宁州市豪丰集团的顾明跃要来,约他到金都大酒店洽谈一个共同开发项目。他听后心里很是没底,只好嘱咐周伟带上有关资料下午过来一趟,商量一下如何应对商谈之事。
季敏翰会见客人所坐车辆是有讲究的。一般会见政府官员经常爱坐那辆奔驰,以显示自己物质财富的地位。今天他选择了克莱斯勒,除了与对方也是一位老总的身份匹配外,更是像车本身的来历一样寓意着两人合作成功。到达金都大酒店后,他和周伟故意装出急匆匆的样子赶到顾明跃所住的套间内。
“顾总,乱七八糟的事太多,迟来一步,实在对不起了。”季敏翰不好意思地朝对方致歉。
“你这是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顾明跃上前紧紧握住季敏翰的手说,“哟,季总,一年多不见,可有些发福了!”
“噢,是吗?”季敏翰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的身体。
“还有这肩膀,也不像以前那样偏了。”顾明跃微笑着仔细端详对方,“你是不是有什么健身的秘方,能不能电教教咱啊!”
“唔……不不不。”季敏翰有些局促地连连摆手,“我哪有什么秘方,这是硬装出来的,你看,这稍一松弛就又歪了。”他放下胳膊,肩膀果然又偏了起来。
“常言道,身体是一个人的本钱,到了我们这个岁数可不能掉以轻心。”他说着将季敏翰和周伟让到沙发上,“我这次来主要是和你协商共同开发连接你我两市由四条高速公路围起来的被称作黄金岛的苏平区,我初步拟订了一个合作方案,先给你看看。”他说着,将一份资料递给季敏翰。
季敏翰一边翻看,一边问:“大概需要多少投资?”
“我估计最少也得两个亿。”顾明跃掂掇着说,“能有这个实力的除了我就是你了,所以我找你来……”
“这个我清楚。”季敏翰颔首称是,随手将资料交给了旁边的周伟。
“这个地区可是有着巨大的发展潜力,投资回报率绝对不低,我相信老兄一定不会错过这样绝好的机会。”顾明跃向季敏翰投去期冀的目光。
“我知道顾总的眼力一定不会有错,因此我……”季敏翰说着不由将脸转向周伟。
周伟会意地向他点点头。
“对你的计划我会鼎力相助。”季敏翰接住刚才的话,“只是希望你能给我点时间,一来容我再对整个方案进行一下更为详细地研究和评估;二来就是融资的问题。”“好好!”顾明跃不无赞赏道,“还是你季总,考虑问题细致全面。我等着你的回话。不过你得抓紧时间。否则可就时不我待了。”
“那是……”当天下午,季敏翰与顾明跃就整个开发方案进行了一些粗略的探讨,随后两人在友好的气氛中共进晚餐。从金都大酒店出来,仿佛有些醉意的季敏翰被周伟扶进车里。
“我说季总你是不是有点喝多了?”周伟发动起车,用责怪的口气问。
“不会的。”头脑异常清醒的季敏翰否定道,“你今天看到我有什么失态的地方了吗?”
“那倒没有,只是……”周伟着实放心不下,“以后这酒你必须少喝,否则是要坏事的。”
“这我知道。可有时候……”季敏翰正欲说酒场上不由人时,手机响了。
“敏翰,怎么回事,这么长时间你为何不来?”手机里传出年轻女性的声音,清脆而矫情。
季敏翰未敢迟疑即刻回话,“哦,是小萱,这几天集团里的事太多,我实在是抽不开身。这不,我现在刚刚送走豪丰集团的顾总。”
“我不管你忙还是不忙,你今天晚上必须到我这里一趟。”小萱十分生气地下了命令。
“这……”季敏翰支吾起来。他知道,秦小萱算起来应该是他的四奶,不仅丽质天然,而且还清秀明慧,在他的几个情妇中应该算是最为出类拔萃的,让他很是欢爱。他确实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了,从心里还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用手捂住手机,朝周伟低声道,“是秦小萱,她让我现在到她那里。”
周伟回头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那你就去呗。”
“我……”季敏翰口吃起来,“我……我还是有点怕她。”
“她可不是老虎,而是个漂亮女人,你怕她什么?”周伟似乎话中有话。
季敏翰稍稍思忖,“对,你说得没错,我季总既然能喜欢上她,就一定不会怕她。她不就是太年轻了吗?”
“这还差不多。”周伟赞同道,“我看你还是快去为好。”
“好的。”季敏翰让周伟将车停下,在路边拦住一辆出租车坐上而去。为了掩人耳目,这是他与情人幽会的一贯做法。
“敏翰,你让我想死了。”季敏翰刚一迈进门,就被秦小萱紧紧搂住了脖子。
季敏翰迎合着抱住秦小萱的身体,“小萱,我也想你呀!”
从秦小萱住处出来,已是午夜时分了。走出天悦小区标志性建筑西风楼拐弯处,季敏翰边走,边搜索着路上的出租车。突然,不知从何处开出一辆黑色轿车“嚓”地一下停在他的身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下来的两个人推到车上,飞速离去……
三
“季敏翰,欠盛华公司的钱,你到底还不还?”
躺在沙发上迷糊的季敏翰被这句问话猛然惊醒。他一跃身坐起,满脸恐惧地向后缩着身体。
“季敏翰,你别害怕,我是力神事务所也就是讨债公司的经理方绍苏。”见季敏翰如此害怕,方绍苏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姓名,“我只希望你不要再欺骗我们,把盛华公司的钱立即还上。”
知道了对方是讨债公司的。季敏翰稍稍松了口气。他清楚,这些人也算是有职业者,与黑社会和一些犯罪分子是有区别的。应该不会将他怎样。尽管昨天是蒙着眼睛将他带到这个地方的,根据车辆行走的时间,他估计这个地方在郊外,只是当时的惊吓让他不知所措。
“说话吧,这笔债务你还是不还?”方绍苏催促道。
季敏翰耸耸肩膀,立马又凸显出他那副盛气凌人的老总派头。“钱当然是要还的。可你们……”他生气地望着方绍苏,说,“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你知道不知道?”
“犯法?”方绍苏轻蔑一笑,“你欠钱不还就不犯法?你一次次欺骗我们也不犯法?我告诉你,我们是礼让在先,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不拿你当人了。”
“我不是说了,钱会还的,可现在集团资金有些紧张,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出这笔钱,所以……”季敏翰依然坚持原有的腔调。
“这些我不管,你必须马上还钱。”方绍苏说着拿出季敏翰的手机,“给你的财务主管打电话,让他马上转账。”
“这恐怕有点不太现实。”季敏翰摇摇头,“你能不能容我缓一下,再有两三个月我一定……”
“到这种时候了,你还想骗人,”方绍苏打断他的话收紧口气,“说句痛快话,这电话你打不打?”
“我……”季敏翰吸吸鼻子,“我现在确实没有办法。”
“好,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们也就只能委屈你了。”他说完,朝外屋喊道,“来人!”
他的话音一落,两个拿着已准备好的绳索和黑色胶带纸的壮汉推门而入。钟凯也跟着进来。
季敏翰一看这阵势,背脊袭上一股砭骨的寒气,唯唯诺诺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让你到一个永远不为人所知的地方,大概你就再也用不着为还钱的事烦恼了。”方绍苏明确地告诉他。
“你们敢……我要告……你们。”
“你以为我们不敢吗?如果什么也不敢做,我们还能干这份讨债的买卖?”方绍苏不去理会季敏翰说什么,果断地下了命令,“动手!”
两个壮汉一拥而上。
“你们现在就犯了非法拘禁罪。”季敏翰躲闪着、抗拒道,“再动手就是绑架,罪加一等。”
“你说得没错,如果我们不罪加一等,我们就得不到这十万元的佣金,那我的弟兄们只能去喝西北风了。”方绍苏不屑道,“不过你放心,我们具有专业水平,会把事情干得滴水不漏。”
说话间,季敏翰被捆了个结结实实,眼睛和嘴也被用胶带纸封得不透半点缝隙。
“将他扔进后备厢,照我们的原计划进行。”方绍苏说完,朝院外走去。
季敏翰被拖到院外,当他们将他抬起准备往后备厢扔时,他奋力挣扎起来,从封堵的嘴里发出了像猪一样的叫声。
正要坐进车里的方绍苏听到后,走了过来,“钟凯,揭开他嘴巴上的胶带,看他要说什么。”
被撕去胶带纸的季敏翰不住地喘着气,艰涩地从齿缝间挤一句话来,“方……方经理,有……有话好……好好说,你这是……这是……”
“我已经和你说得够多了,可你……”方绍苏愠怒不已,“闲话少扯,还把嘴给他封上,我们走。”
“呃,不不……”季敏翰急忙摆了摆被捆绑的双手,“我……这就打电话联系我的秘书。让他马上安排还钱的事。”
季敏翰终于服了软,方绍苏点点头。他朝钟凯示意,大声说:“给他解开绳子,放他进来。”
重新回到屋里的季敏翰,揉揉被捆得发麻的胳膊,接过方绍苏递给他的手机,调出周伟的电话号码。就在他按下发送键的刹那,方绍苏上前一把擒住他的手腕,“只许和他说还钱的事,如果多一句嘴,你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他厉色叮嘱说。
“我……知道。”季敏翰老实地答应着。当周伟的电话接通后,他像见到救星一样失去控制地疾声道,“周伟,想办法赶快把盛华公司那笔钱还上,否则……”他的话说了一半,发现方绍苏两只眼睛像鹰隼样逼视着他,急速降低语调改口道,“否则到最后闹上法庭,我们可就被动了。”
“……”周伟半天没有回音,良久,他才开了口,“集团现在实在没有钱,别说二百万,就是二十万也难拿得出来呀!”
“那你说咋办,现在我可是被人家逼上梁山了,再不还的话可就……”季敏翰看了一眼方绍苏不得不把话刹住。
“这……”周伟作难地拖着话腔,最后还是答应下来,“好吧,那我就去筹划一下,看如何办。”他稍顿一下,随口问,“你现在哪儿?”
“我……我……”季敏翰闪烁其词地不知该如何说,好不容易才机械地续上一句话,“哦,我在外面……有点事。”
“你快些回来,集团里有不少事还等着你呢。”周伟嘱咐道。
“好,我会尽快回去的。”季敏翰关掉手机,朝方绍苏要求道,“我的秘书答应马上去办,这回你们该放我了吧’”
“放你?哼!”方绍苏冷笑了一声,“钱什么时候到了盛华公司的账上,我就什么时候放你。”
“你……”季敏翰刚想发作,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按下。
“老实待着,少他妈的自找苦吃。”方绍苏骂了一句、离身走开。
两天一晃而过,盛华公司的账面上始终未见广宇集团转过一分钱,方绍苏知道又上当受骗了,他决定对季敏翰采取下一步措施。而季敏翰这两天里也是焦急如焚。尽管他又连续催促了周伟两次,并得到回答是正在办理,但他始终没有被放走的迹象。他估计,一是钱根本就没有转;二是转过去了方绍苏也不想就此放他走。因为采用这种手段时常是没有退路可言的。可从方绍苏的态度上看,并非如此,除非他就此不干这行,要不然他一定会谨慎行事的。而最让他不解的是钱为何总是转不过去?另外,他这两天一直没有去集团,再加上又在不停地催促转账,周伟对他的去向应该有个判断吧。如果他觉得有什么异常,应该立即报警,利用定位系统,警方会很容易地找到这个地方的。可现在……就在他迷惑得难知所以并再次给周伟打电话仍没有见效时,方绍苏将一瓶安眠药和几页纸放到他面前,让他写遗书后自杀。他断然拒绝了。方绍苏没办法,只好动手了。当他们再次将季敏翰捆起放进车内,正准备开往百公里外的坝北高原山区时,他大声地疾呼起来,
“方经理,方经理,我有话要说……”
“有屁快放,老子再没了那耐性。”方绍苏吐了口痰,骂道。
“实话告诉你们吧,其实,我并不是什么季敏翰。”季敏翰神秘兮兮地睁大眼睛说,“我只不过是他的一个替身罢了。”
“什么?”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方绍苏愕然回过头,愣怔了片刻后,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我的大总经理,想拿这种小儿科的把戏来哄我们,实在是和你的身份不相符啊!我不知这是谁教你的,不仅可笑还很幼稚。”他说完转身,“把他的嘴封上,开车。”
经过两个小时的颠簸,趁着夜色,汽车开进了山区腹地的一片人迹罕至的地方。下车后又朝一座没有路的山上攀爬了近半个小时,他们终于将季敏翰带到了一处悬崖边缘,然后松开他的手脚。谁知就在撕下他嘴上的胶带纸,将要动手之际,他痛哭失声地嚎叫不止。
“方经理,我真的不是什么季敏翰,确实是他找来的一个替身呀!”他再一次进行了澄清。
见季敏翰如此强烈的辩白,方绍苏犹疑了,“住手。”他慢慢走到季敏翰面前,用手电照着季敏翰的脸,疑惑地问道:“你说你不是季敏翰,那你是谁?”
“我的真名叫肖湛,是高台镇的一名中学教师。”他缓了口气道,“在一次希望工程的捐资会上,季敏翰发现我和他长得相像,就将我找来做了他的替身。”
“哦……”方绍苏半信半疑地审视着他,“你说的这些可是真话?”
“千真万确,”他口气肯定,“不信你们可以去调查,季敏翰有个孩子上高中,如果你们能化验一下他和我的血液就清楚了。还有,倘若我真是季敏翰,难道我连自己的秘书都指挥不动吗?可现在,尽管我处在这样的险境之中,而周伟就是不去转账,我的话竟然像放屁一样,难道这符合逻辑吗?”
方绍苏听着不由地点点头。他所说的似乎有一定道理,难道这个家伙真不是季敏翰?方绍苏眨动眼睛判断着,“既然你说你不是季敏翰,那他本人哪里去了?”
“我给他当替身后,在开始与他见过几次面。这期间,主要是为了熟悉他的生活习惯和动作,等我完全掌握了一切后,就很难再见到他了。其后,所有的活动都是通过他的秘书周伟传达给我的。”他认真地讲述道,“开始我还能与他通电话,直接请示遇到的一些难题,后来几乎断绝了和他所有的联系。今年春天,周伟告诉我说,季总出国治病疗养去了。至此,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从对方竭力反抗的程度和说话的态度,方绍苏觉得并不像有诈。再说这个家伙还在他手里,如果一旦证实他的话有假,他还能有好果子吃吗?当然,他来这里,也并非就真要杀了他,仅想以这种方式吓唬吓唬他而已。他熄灭手电燃着一支烟认真考虑起来。半晌,他将手中的烟一扔,“我们先回去核实一下,一旦有什么出入,再和他算账也不迟。”
带着一时真假难辨的季敏翰返回到车里,随着一阵马达起动声,消失在漆漆的黑夜里。
四
为了证实这位自称叫肖湛的人身份的真假,方绍苏不仅抽取了他的血样,还将他转移到市内一处不为人知的地方看管。经过一家检验中心对秘密盗取季敏翰孩子的血样比对,证实这个季敏翰确实有假。
“你真的不是季敏翰?”钟凯问道。
“是的。”肖湛语气十分肯定,“我之所以让你们进行血液检验,就是为了证明这一点。”
“那你给我说说你是如何给他做替身的?”钟凯依然存有一定怀疑。“这得从前年说起……”
肖湛详尽地讲述了他与季敏翰偶遇并被选中的经过。他说被聘用后,首先开始的是完全克隆季敏翰。为了形似,他去做了一次鼻梁隆起的小型整容术,接着来模仿他的偏肩体态,情绪欠佳时,右眼眉毛习惯向上挑起等动作。偏肩只要稍稍注意便可,而眉毛上挑,实在难以轻易效仿。大约练了半个多月才勉强过关。其后熟悉公司业务和练习他的签字。经过三个多月的勤学苦练,他终于可以上岗了。第一次会见外商时,由于过分紧张差点露了馅,好在对方不常到国内才没有看出破绽。随后在他的强化训练下才渐入佳境,居然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有一次,季敏翰的妻子都差一点没有认出来。至此,他以季敏翰的身份行走于他本人不愿去或是有危险的各种场合。替他对付艰难的商务谈判,会见尖刻的媒体记者,出席存有不安全因素的竣工剪彩活动,挡驾各种讨债的人等等。
听完肖湛的讲述,钟凯屏息凝神片刻,幽幽地说:“看来你真不是季敏翰了?”
“兄弟,我绝对不会骗你,你到医大二附院完全可以找到我做整容的病历。”肖湛提供了又一条证据。
“好吧,我相信你,既然你不是季敏翰,对我们的业务也就没有什么用了,再说原来我就不赞同对你这样!”钟凯说着站起来,“所以趁他们不在,我准备放你走。”
肖湛尽量克制住内心的惊喜,说:“正如你所言,我这个穷教师对你们是不会有多大利用价值的。”
“不过我有个条件。”钟凯并未去理会肖湛的话,不容置疑地说:“你必须和我说清楚季敏翰到底去了哪里?”
“周伟告诉我,他到国外治疗糖尿病去了,大约快有一年时间了。”肖湛回答。
“你一直没有他的消息?”钟凯问。
“没有,尽管我遇到问题朝周伟问过,但他只是说季敏翰仍在国外。”肖湛未能说出更多的线索。
“哦……”钟凯若有所思,“你再给我说说去年春天的车祸,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了能尽快离开这里,肖湛告诉钟凯,去年出车祸的是他,而不是季敏翰。这是由自己设计并提出来的。目的是借一次车祸造成轻微脑震荡而时常出现遗忘作为幌子,使他在替身时,不至于出现更多的纰漏。钟凯听后颔首表示明白,随后,钟凯饶有兴趣地问起肖湛给季敏翰当替身是不是很过瘾。肖湛称确实有过瘾的地方,但他说更多的是危险和侮辱。如别人为了敲诈他想尽一切办法拍摄到他和女人乱搞的照片。可后来,有人把这些照片送到了他这个假季敏翰手中。他将这些照片拿给季敏翰,季敏翰非但不承认,而且还反咬一口,硬说这是他打着自己的旗号干的损事,并骂了他个狗血喷头。他一气之下,真不想再干下去,可为了那份能够足以养家糊口的高薪水,他还是忍气吞声地坚持了下来。说到这里,他脸上浮现出一种仇视的表情,随后仿佛有第三者在场似的尽量压低了嗓音。他说他发现了另外一个重要的秘密,那就是秘书周伟和季敏翰的老婆董虹好像有不正当关系。钟凯狐疑地看着肖湛,竭力分辨他所说事情的真假。肖湛见钟凯目光异样,特将他看到的一个情况说了出来加以证实。钟凯相信地点点头。
钟凯还想问什么,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站起身走到外屋。几分钟后他回来对肖湛说,方绍苏很快要到这里,让他马上就走,并嘱咐他出去千万不能将自己做替身的经过再和别人讲起。还有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也不要说。如果被别人问到,就说是从这里逃出去的。最后,肖湛给他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如果有什么事还可以和他进行联系。肖湛忍不住抱住钟凯,说钟凯是他的救命恩人,这辈子也不会忘了钟凯。说完便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依照钟凯说的路线,出门后,像脱兔般转瞬不见了踪影。
放走肖湛后,钟凯仔细地看了看他的睡铺,然后将其有意翻乱,接着打开窗户,拆掉上面的一根铁护栏。当一切布置完毕后,他才掏出手机。不一会儿,方绍苏就赶来了,因为他接到钟凯说肖湛逃跑的电话,不得不过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在屋里转了一圈,又瞅瞅窗户,问钟凯怎么就让他跑了。钟凯说,他出去方便,回来就不见了人影。方绍苏责怪了钟凯几句,并没有深究。他说既然跑了,就让他跑了吧,反正是个假货,留着也没什么用。说完后,他让钟凯收拾了一下房间,随他一起撤离此地。
出来的路上,钟凯问方绍苏,这项业务是否就此打住。方绍苏一脸沮丧,说不打住也没办法,季敏翰在国外,你还能追到国外去?钟凯建议这事应该再去找找周伟,现在假季敏翰已被戳穿,广宇集团可是他说了算。如果以此为把柄,说不准还会有一线希望。方绍苏琢磨他的话,觉得也是一个办法。他向钟凯交代,这事就全权交给你了。如果你真能从他手里要回那二百万,就给他多发两万元的奖金。钟凯说那就让他试试。
第二天,钟凯通过肖湛提供的电话号码、接通周伟的电话后说,约他出来谈谈,结果遭到了他的一口回绝。他说关于季总的事他一概不谈,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报警。就在周伟正要挂机的瞬间,钟凯断然道出了你的这个季总是假的这句话吋,周伟停住了手,安静的手机里没有任何的声音传来。好半天,他才听见对方的气息。他用诧异的口吻证实了钟凯刚才所言是真的。勉强答应钟凯的要求。
四十分钟后,他俩在恒滨饭店的咖啡厅见面了。周伟一落座就问钟凯,“你为什么说季总是假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钟凯直言不讳地将肖湛所说的证据摆了出来。周伟听说后不以为然,他说,钟凯完全是一派胡言,并追问季敏翰现在究竟在哪里,是不是还在你们手上?
钟凯没有正面回答,周伟好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他说,看来你们是将他绑架了。为了保住性命,他只好编出如此的谎言来欺骗你们。高啊,我们的季总就是高人一筹。他钦佩得颇为感喟。
钟凯马上揭露道,真的季敏翰已到国外治病,别想拿这个假的来蒙人。周伟目光幽愤地瞟了钟凯一眼,让他可以去海关调查,看是否有过季敏翰出境的纪录。
钟凯一时不语了。难道这个肖湛……他心里不由犯起了嘀咕。
周伟再没说二话,要求钟凯立即放人,否则他现在就去报警。钟凯没搭理他的话茬。任他随便,反正季敏翰也不在他们这里,他才什么都不怕呢。
周伟看出这里面有问题,再次追问季敏翰现在到底在哪里。
钟凯没好气地说我还在找他,你问我,我去问谁?
周伟愤然而起,阴狠地甩下一句你,“等着瞧!”扬长而去……。
无论怎么说,钟凯都觉得这件事实在是有些蹊跷。既然季敏翰根本就没有去国外,难道这个自称是肖湛的家伙就是季敏翰不成?他用精心编织的“真诚”的谎言完全欺骗了他?不仅替身的故事能够自圆其说,关于他的血液问题也早有猫腻。假如真是这样的话,那放走他,可就上大当了。所以现在看来,无论他是肖湛也好,还是季敏翰也罢,一定要再次找到他。只有这样才能将问题彻底弄清楚,才能挽回因自己失误而造成的损失。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准备穷尽自己所有的关系,进一步探清这个家伙现在究竟去了哪里。如果回到广宇集团,那他就是季敏翰,相反则是他自己所说的肖湛了。他没再耽搁,马上开始了寻找嫌疑人的行程。
五
位于纬远市郊外不足三十公里的东屏山角下,一座欧式风格的别墅掩映在南国郁郁葱葱的绿色之中,看上去显得格外的幽谧恬静。这几天,别墅里住进一位陌生客人,除了每天早晨在院内沿着游泳池跑步外,很少出门,像是有意隐匿在这里似的。大约过了半个多月,这位客人似乎才有了为数不多的几次外出活动。而每次出去,一辆专供他使用的黑色奥迪车随叫随到地侍候着他。这天,天色已近黄昏,被大山遮隐的别墅院内陷入一片晦暗的阴影里。借着即将降下的夜幕,那辆奥迪车悄然出现在别墅门口。当陌生客人在司机的帮助下将东西放人后备厢后,车载着他顺着自然坡度滑出渐渐开启的自控大门,突然加速朝山下疾驰而去。
肖湛,没错,就是他!潜藏在附近窥视了几天的钟凯,终于确认坐车出去的那个人就是他放走的肖湛。他收起望远镜,返身将藏在树丛中的车开出来,立刻跟了上去。他何以能跨越千里住进这种高级别墅里?难道他真是季敏翰不成?钟凯一边保持距离紧盯着前方的目标,一边琢磨着。车沿着下山的弯道小心地行驶着,当奥迪车进入平坦地段,加速拐向一个交叉路口之际,突然,从侧面冲出一辆大卡车,尽管奥迪车猛打方向,但还是一头撞到了卡车的尾部,随即直朝路基底部翻滚下去。钟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下意识地一脚踩住刹车。当他缓过神来,正准备赶过去时,发现路边出现了几个身影。他赶忙调头拐向旁边的一条小路。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方绍苏打来的。
“钟凯,找到那小于没有?”方绍苏问。
“找是找到了,只是……”他叙述了刚才发生的车祸,“我想过去,可看见那里有人,我怕是警察,所以就赶紧离开了。”
“你说得差不多,警察来找过我了。”方绍苏说,“说明周伟这小子已经报了案,并说我们绑架了季敏翰,而他则把季敏翰藏在东屏山别墅里,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这车祸说不准也会让警察怀疑是我们干的。”他说到这里,沉吟一会儿,“看来我们还真是遇到了小麻烦,需要避避风头,你先不要回公司,也不要和我联系,有事我会通知你的。”
“好吧。”钟凯收起手机。他思来想去,事情既然闹到这种地步,就应该坚持下去。如果这个人真是季敏翰,这事恐怕到此还真是必须收手。倘若他是肖湛,这车祸……想到这里,他将车从小路上返回来,直朝车祸发生的地方开去
三天后,钟凯直接拨通了周伟的电话,“周秘书,我是力神事务所的钟凯。”
“你又想干什么?”周伟凶狠地问道,“我已经报警了,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周秘书,我们并没有跑。今天,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经我打听,那个肖湛,也就是你们的‘季总’最近出了车祸,但他没有死,正在一家医院接受治疗呢,”
“什么,你说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周伟迅捷地做出反应,“你们到底把他弄到了哪里?为了替别人要债,你们居然使出了如此卑鄙的手段。你必须告诉我,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否则,你们一旦被警察逮住,那就是罪上加罪。”
钟凯并没有被吓住,冷静地说:“他所在的地方,我可以告诉你,但盛华的那笔钱你必须马上还了,要不然后果可就……”
“你们会怎样?”周伟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除了将你的这个‘季总’交给正在找他的公安局,也好让他们彻底弄清他到底是谁。当然我还要把肖湛说他是替身和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公之于众,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你们集团和季敏翰的龌齪行为。”钟凯没留丝毫的客气。
周伟缄默不语了。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咬着牙根道,“算你狠,为了季总的安全,我答应你,不过你先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只有见到他,我才能转账,再说这样的事也得经他批准,”
钟凯斟酌一下,答应下来,并警告说,“你可别给我玩什么花招,我们是有所准备的。如果你一旦食言,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会是怎样的下场。”
“好吧!”周伟再也没有踌躇,“我说话算数。”
经过与钟凯一次又一次反复的联系,周伟终于在会庆县医院的一间特护病房里,找到了还未脱离危险的“季总”。 “季总,你……”见到对方,周伟忍不住扑了过去。“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他痛心疾首地摸着对方身上的绷带,表现出一副伤心的样子说,“让你受苦了。”
仰面躺着的“季总”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周伟,虚弱地闭上了。
周伟环顾一下整个病房,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我的季总,现在已经到了这一步,无论怎么说,你还要坚持下去,要不然的话……”
季敏翰依然双目紧闭,凝皱的眉宇间呈现出被伤痛折磨的苦楚与绝望。
“季总,季总……”周伟不住轻轻,呼唤道,“你听见我说话吗?”
季敏翰没有一丝反应,心肺衰竭的他不得不张大嘴巴呼吸。
见此情形,周伟起身离开床边。他拉开病房门,但没有叫医生,而是警觉地朝外看看,随后回身反锁住房门。他再次观察一遍季敏翰,看季敏翰同样没有任何反应。他迅速从兜里掏出一支注射剂,打开口,朝那根输液管的滴壶里倒去。
“周秘书,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有点……”就在周伟动手的瞬间,“季总”嗓子里断断续续地发出了颤抖的声音。
“你……”听到他突然张嘴说话,周伟激灵地打了个冷战,手中的注射剂随即滑落到地上。
“你不仅杀死了季敏翰,现在又要来……来杀我这个替身。”他赫然睁大眼睛,怒视着不知所措的周伟,“你是不是太狠毒了!”
“我……我……”周伟狼狈得有些结巴,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我杀了季总。肖湛,你的脑子大概已经完全被震坏了,竟然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我胡言乱语?哼!那你为什么要杀我?”肖湛突兀地从床上坐起,一把拽下那根输液管。“从讨债公司逃出来,我以季敏翰的身份骗过顾明跃躲进了他的别墅,可你依然不放过我,追踪到这里并蓄意安排了这次车祸。当你得知我没有死的消息后,又悄然寻来亲自下手了。”
“肖湛,你这样说可就有点冤枉我了。自从你被聘进公司后,我一直对你都不薄,再说我们在某些时候配合得也不错。这次出事后,我又在全力地寻找你,我为什么要杀你?”周伟竭力否定肖湛所说。“另外,你说我杀了季总,这更是可笑至极,我为什么要杀死一个对我比亲爹还好的人?看来你的语言神经确实出了问题。”
“这还用我说吗?”肖湛鄙视着周伟继续说道,“正是由于我被讨债公司绑票,为了保住性命,我不得不说出自己真实的身份,你怕别人知道这一事实的真相后要追查真的季敏翰,牵出你这个杀死他的凶手,所以要杀我灭口。当然还有我知道了你与季敏翰老婆董虹的关系以及你们所干的秘密勾当,这也是你与她一起杀掉季敏翰的根本原因。”
“如此的胡言听起来似乎还挺符合逻辑。”周伟克制着自己,“不过,你正好说相反了,杀死季总的不是我,而是你!”
“我?”肖湛两眼陵睁。他着实没有想到周伟会杀出这样的回马枪,难以招架地吞吐不止,“我……我……为什么要杀他?”
“自从你做了季总的替身,开始还算老实,可后来你都干了些什么?”周伟转守为攻,突然发力,“你先利用模仿他的笔迹签字,暗中从公司拿走足足有三十多万;又以他的身份从其他公司骗了近二十万。另外,你不仅对他的两个情人做了你不该做的事,同时自己还在外面发展了一个情妇。你以为这些季总不知道吗?”他历数着肖湛的种种劣迹,“所以当他将你臭骂一顿并准备处置你时,让你的思想产生了极大的逆反,一是他的这种态度,激起你对他强烈的仇恨;二是你尝到了当老总的甜头,再不想失去这种生活。既然你已经完全能够以假乱真,何不取而代之;三是当季总流露出处置你的想法后,迫使你不得不先下手为强。那天,当他将你一个人秘密召到翠云山度假村时,你伺机杀了他,然后用车把尸体拉到诺尔湖,抛入水中,你说是不是?”
“你……你……”肖湛的喉咙仿佛被关闭了一样说不出话来。他不明白周伟为何知道这么详细。那天晚上的一幕又浮现在他的脑子里……
由于季敏翰不在,只能在晚上出来的他,在街上随便吃了口饭,便返回到新开区的公寓。他进屋打开电视看了没几眼,突然接到季敏翰的电话,让他一人开车赶到翠云山度假村。季敏翰在那里等他。他关掉电视立即动身。
一小时后,他来到翠云山度假村季敏翰的住处。季敏翰的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当看到他来后,这个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说,他完全是季总的原版克隆,实在是太像了。原来这个人是一个集团的老总,因连续遭遇一些危险事情,特来此向季敏翰讨教应对之策。季敏翰悄悄地将他约到这里,将找替身这一招告诉了那个老总。见过面后,季敏翰就让他连夜返回,而他与那个老总却留在了度假村。他开车出来后,早已萌生在心中的那个念头,让他顿觉今天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他们就两个人,又是秘而不宣地来到这个常人很少光顾的地方,何不趁此时……主意拿定后,他没走多远,将车开进了一片茂密的草丛中等待着时间。
凌晨两点多,他拿了一条尼龙绳潜回到度假村,悄然摸到季敏翰所住的房间。他发现房门并没有锁。真是天助我也。他暗自庆幸,进屋后直扑卧室。谁知刚迈了两步脚下就被重物绊住。他弯下腰用手电一照,发现季敏翰平躺在地上,嘴角淌着一股口水,已气绝身亡。他一阵颤栗。季敏翰被别人所杀还是心脑疾病突发而死?此时,容不得他去多想,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越快越好,否则……
他惊魂未定地站起来,刚想返身离去,但转念一想,既然自己来了,而且季敏翰现在已经死亡,这不正是自己的目的所在吗?何不借此机会让季敏翰永远消逝,以后自己就成了真正的季敏翰,再也用不着顾虑什么了。想到这里,他稳稳神儿,轻轻打开窗户将季敏翰的尸体弄到院外,他扛起尸体迅速离开……那天的事可以说最为机密的,可周伟……之所以能说得这样清楚,除非周伟当时就在现场,要不然
这时,他蓦然有些茅塞顿开了。那天之所以出现他想进季敏翰的屋,门却没有锁,要杀季敏翰,季敏翰又恰好死亡这一系列巧合,正是周伟悄然隐藏在背后的结果。以前,自己根据判断知道季敏翰出国其中有假,由于周伟与董虹的关系,对他有可能被周伟所杀仅是靠推测而已。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那天,周伟不知用什么办法杀死了季敏翰,还没来得及处理尸体时,结果倒让他这个想要季敏翰命的后来者撞上,非常适时地为周伟这个杀牛者消除了后顾之忧。后来,周伟以季敏翰出国看病为由,一手控制了广宇集团,并用他这个知道季敏翰已死而处处给予密切配合的假季敏翰左右逢源地应对着集团的里里外外,没有发生丝毫的纰漏。只是这次周伟太看重这二百万了,也没想到那家讨债公司会肆无忌惮地出此狠招才酿出这样的危机,迫使周伟不得不借助讨债公司之手来将自己除掉。
想到这里,肖湛似乎再也不怕什么了。深深吸了口气说:“哦!原来是你,如果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季敏翰是怎样死的。我承认,那天,我确实想趁机干掉季敏翰,可就在我去之前,季敏翰已经被人所杀,这正符合我的心愿,所以我弄走了他的尸体,可你为什么这么清楚?那天,季总到翠云山度假村任何人都不知道,我想连你也没告诉,但你还是知道了他的行踪,你刚才的话充分证明,你就是那个杀死他的真正凶手,我看这次你还说什么?”
周伟万万没有想到肖湛会从他话中得出这样准确的推理,也怪自己一时着急竟然将舌头伸到人家嘴里。但他并没有就此认输,慢慢将脸贴近肖湛,逐字逐句地道:“肖湛,你听好了,既然你承认将季总的尸体投进湖里,那你就是无可置疑的杀人凶手。只要我告诉公安局,无论是动机还是犯罪事实,你都是逃不掉的,相反,你说我杀了季总,难道仅凭你的一句话,就会有人相信你吗?”
“这……”面对周伟的反驳,肖湛无言以对。周伟说得没错,自己的行为可以构成一个完整的犯罪证据链条,而他却……肖湛茫然地抽动着发僵的嘴唇,终于找到回击对方的言辞,“行,就算你杀季总我没证据,但你想杀我可是千真万确的。”他说着举起手中的输液管,“这就是铁的证据。”
肖湛的话让周伟足足打了个寒噤。他咽了口唾液,双眼露出咄咄逼人的凶光,“其实,那里面什么也没有,仅是一瓶盐水而已。”
“有什么没什么,只要一化验就完全清楚。”肖湛斩钉截铁地说,“无论如何你是逃不掉的。”
“是吗?既然我逃不掉,那你也……”周伟的话音未落,猛地扑向肖湛,双手紧紧地扼住他的喉咙。
“呕……呕……”肖湛被掐得喘不过气来。他忍住伤口疼痛,拼足力气,用那只受伤的脚狠狠朝周伟蹬去。周伟被一脚蹬到床下,但他像豹子一样跃身而起,再次疯狂地朝肖湛全身压去,两人扭打在一起。
“住手!”突然一声断喝,房门打开。
周伟被这一声震慑得浑身发怵,酥软无力地松开了双手。肖湛知道有人来救他,全力从周伟身下翻了出来。当两人回头朝门口望去时,愕然的表情像被速冻一样完全定格了。
“请两位不要再争斗了,你俩刚才的话已将你们的犯罪事实基本澄清。”一身警服的钟凯走了进来,“现在你们被正式拘留,请吧。”一位警察将两张拘留证放到两人面前。周伟和肖湛相互看了看,一齐转向钟凯,试图想从他的脸上弄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半年后,当这一起案件审结并成为轰动全市的新闻时,一位记者在采访钟凯后,揭开了本案一系列疑问的谜底。
原来在去年秋天,当地的两名菜农曾在坝北诺尔湖干涸的湖底取天然有机肥料时,偶然挖出一颗完整的人头颅骨。他们将它交到当地公安局。经检验此颅骨有明显被伤害致死的痕迹,从而引起公安局的高度重视。但这无名颅骨究竟是谁?一时难以弄清。为此,公安局以挖出颅骨的地方为中心,六米为半径,深六十厘米的泥土全部用卡车拉回到一个清理场进行细心淘洗,最终从这六卡车的泥土中发现了二十多块牲畜骨头,二百多块人类骨骼,塑料垃圾二十四片,粗细不等的尼龙绳两根以及大量的杂毛。而从这些杂毛中又分辨出二百六十三根人类毛发,其中二百三十八根属于一个人,其余二十五根属于另外十六人。经DNA鉴定,那二百三十八根同属于这具男性尸骨。随后他们又请技术专家利用电脑对这颗骷髅进行了三维成像。并拿着绘制出的人像开始调查。经过细致地走访。终于有人辨认出此人与广宇集团的总经理季敏翰很相像。但现实是季敏翰依然还活着,并时常出现在一些公共场合和媒体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了彻底搞清事实真相,局领导将这个任务交给半年前卧底于讨债公司调查他们是否有犯罪行为的钟凯。此时。他们正在为盛华公司向广宇集团讨要债务。于是,一场智慧魅力的好戏就此拉开帷幕……
提取肖湛与周伟的毛发通过DNA鉴定,恰好与诺尔湖所发现的其余二十五根中的四根相吻合。他们的犯罪嫌疑就此被确定。但他们到底是出于何种动机,又是在何时何地采取何种方式作案的。钟凯迂回地利用肖湛对他的信任以及他与周伟的矛盾,终于让他俩不打自招地供出了所有犯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