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飘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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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传奇故事



  

  “嘉峥。我怀孕了。”

  紧紧搂着晏婧不住地在她小腹摩挲的谢嘉峥听到这句话后愕然的脑袋倏地一下离开枕头,“什么?你说什么?”

  “我是告诉你,这次我真的有了,”晏婧十分认真地道,“大概已经三个多月了。”

  “你……”谢嘉峥瞪着两只惊惧的眼睛,怔怔地望着臂弯里这个风姿绰约的女人。他猛地从她身下抽出那条搂着她的胳膊果断道:“马上做掉!”

  “做掉?”晏婧好像没有听懂他的话,禁不住挑起眉毛,“什么意思?你平时说这么爱我那么爱我,现在有了我们的爱情结晶。你竟然……”

  “什么结晶不结晶的,我说做掉就做掉。”谢嘉峥口气冷峻而坚决。 见谢嘉峥如此,晏婧一跃身坐起,“我就是不做,看你能把我怎样?”她愠怒地将脸朝向一边,不再看谢嘉峥一眼。

  “你……”谢嘉峥刚想发作,但还是忍住了,“晏婧,你听我说。”他放缓了口气,“不是我不想要这个孩子,只是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是时候。”

  “你说多会是时候?”晏婧转过脸质问道。

  “这……”

  “其实我最了解你心里是怎样想的了。”晏婧睨视着谢嘉峥,“你的确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因为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所说的爱我,只不过是诱哄我的美丽谎言,而实际上你仅是将我当作了一个泄欲的工具罢了。”

  “晏婧,瞧你说到哪里去了。”听晏婧如此说,谢嘉峥又将身体凑了过去,“我可以对天发誓,爱你是千真万确,只是有了这个孩子,恐怕我们的爱会大打折扣的。”

  “怎么会呢?女人生孩子是天经地义之事。再说又是我们爱的结晶,这只会使我们爱得更深。”晏婧言简意赅,炯炯的目光闪烁着企及的向往。

  “你呀!”看她这般痴情,谢嘉峥有几分感动。但打心眼里讲他仅是贪婪她的美貌和青春的肉体,至于要和她怎样,他从来就没想过,更不用说要孩子了。如果真要让她将孩子生下,说不准会毁了他的一切。想到这里,他用臂重新勾住晏婧的脖子,“晏婧,我很理解你的心。能有你这样一个明白事理的女人陪着我就足够了,只是眼下要孩子确实不是时候,一是我们俩的关系毕竟不正常,不过现在还没有任何人知道,一旦有了孩子所带来的一系列问题恐怕会引出不少的麻烦:二是我还有我的事业,如果因孩子的事处置不当,我们所期冀的生活就只能是一个幻梦。这之间孰轻孰重我想你不会不懂,所以我希望你能听我的话将孩子打掉,这也是为了你我的将来着想呀。”

  听了谢嘉峥这番苦口婆心的劝说,晏婧并没动心,她拿开他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坐正了身体。“为了咱俩的关系,我一直都听你的,没告诉过任何人,可到现在你都没给我一个明确的说法,我想该是说清楚的时候了,所以我必须把孩子生下来,无论你是否要这个孩子,我们之间该有个了断了。”

  “其实你完全没必要拿这个孩子来要挟我,我早就和你说过,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请你相信我就是了。”

  “正是因为相信你,我才要将孩子生下来,这样也好证实一下你对我的承诺。”

  “我说不能生就不能生。”见晏婧固执己见,谢嘉峥再难忍受,“如果你不去做掉的话,可就别怪我……”

  “你想怎样?”晏婧也不甘示弱,两眼迸射出被激怒的冷光,“我没想到你竟会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之人,且不说你对我怎样,可我肚子里的孩子无论怎么说也是一条生命,现在还没等他出世你就要将他杀死,你是不是也有点太残忍了?如果你还有点人性的话,就应该让我把孩子生出来。”“你……”谢嘉峥没想到她会用如此尖刻的语言指责自己,浑身透过一股彻骨的寒意。他不由伸手抓起晏婧的一条胳膊,“这么说你是非要生这个孩子不可了?”

  “是的,”晏婧口气坚定地不容悖逆,“我不能仅因为你的自私就扼杀一条生命,告诉你,我决不会这样做!”

  “好,好。”谢嘉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气急败坏地咬着牙齿,“既然你说我要扼杀这条生命。那我今天就让你随他一起去好了。”他说着伸出两手,紧紧地扼住了她的脖子……

  晏婧没有做出一丝的反抗,仅用憎恶的目光直直地怒视着他。

  

  二

  

  夜,黑黝黝的。时间已过十一点,位于市郊的龙平镇静寂一片,只有街上那几盏并不明亮的路灯,闪烁着淡淡的光晕。突然,村子西北角的一栋小楼的二楼冒出一个亮点,隐隐约约闪动着。不久,亮点越来越大,终于借着风势,腾起了一片卷动的光焰。

  “着火了!”

  当路人发现火情时,熊熊的烈焰已开始燃烧起来。冲天的火光瞬时映亮了漆黑的夜空。

  消防队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的。这时火势开始逐渐减弱,因为整座小楼似乎已被大火烧尽。所以他们没有费多大力气就将火扑灭,随即开始了现场勘查。在楼内依然冒着余烟的灰烬中,他们很快发现了一具尸体。由于火势太强,尸体已被烧焦炭化,难以辨别出男女。

  “保护好现场。仔细检查房间里的一切。”看到发现的尸体,作为支队长的戴宁全身的神经骤然间绷紧了。

  两个多小时很快过去了,在戴宁的指挥下。他们勘验了屋里所能引发火灾的每一个可疑点,并将视点延伸到院外。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在院子中央发现了助燃剂的痕迹。

  “这可能是一起人为的纵火案,”戴宁总结性地推测道,“立即通知刑警队。配合他们找到纵火者。”

  灯火通明的现场,围观的群众渐渐散去,仅剩下消防队员们仍在忙碌着。

  根据消防队提供的勘查结果,肖捷领着他的刑警队又对现场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并参照法医对尸体初步判定的结果,完全证实了戴宁的推测,这是一起带有故意杀人性质的纵火案。因为死者是一女性,后经尸体解剖她因窒息而死,但喉道并未有烟尘吸入,从而证明死者在着火前就已死去,再加上体内也没发现任何药物成分,进一步确立了她是被人使用机械方式致死的事实。当然,更能说明问题的是死者已经怀孕,而对孕妇下手往往是有着十分明确的犯罪动机和目的的。如有妇之夫一旦受到与他有染的女人要把孩子生下来的威胁后就有可能痛下杀手。鉴于着火现场的基本情况以及上述的分析推断,公安局迅速成立了以刑侦和消防两队合一的专案组,围绕死者身份展开了全面调查。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关于死者的身份仍是个谜。据当地群众反映。她是一个人租住到这处独门独院小二楼内的。平时出入总是一人单来独往。有时打车有时步行,并没有发现她和什么人有过交往。据龙平镇西关村委会掌握的情况,她是江西人,来这里做外贸生意,是市一家贸易公司的副经理,因嫌市里过分杂吵,所以才租住到具有田园风光的郊区。人长得非常漂亮。根据这些情况,肖捷让人绘制出一张画像。除调查了全市所有的贸易公司外,还走访了大量的江西籍人员,结果一无所获。无奈之下。不得不将注意力转移到现场的遗留物和尸体的检验上。由于火焰是在助燃剂帮助下燃起的。所以猛烈的大火几乎焚毁了室内所有的一切,但像钥匙之类的金属物件尽管被火烧得变了形,最终还是被遗留了下来。肖捷对被搜集起来的东西仔细研究,其中一颗类似铜纽扣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痕检人员,经技术手段辨识和处理,确认这是一枚工商银行的徽章。他没任何耽搁,即刻调集人马在全市工商银行进行了拉网式查寻。然而,他们同样没有取得什么收效。整个工商银行根本就没有此人,而且也未发现谁与此人有关系。死者调查工作的搁浅让整个案子一下子扑朔迷离起来。案情分析会上,但肖捷坚持认为案子一定与银行有关,要不然这枚徽章是不会出现在现场的。虽然这个女人不是银行职员,但与银行的其他人有关,而且还是男人。因为她已怀孕,且又在此时被害,所以这里面……大家很快达成共识,决定沿此方向深入下去。不久。他们依据尸检报告提供的死者血型为A型。腹中的胎儿为AB型这一结果,在银行所有的男性中找到了符合与死者有男女关系的七个人,后经DNA检验。最终将目标锁定在市工商银行副行长谢嘉峥的身上。

  “两人关系保守得如此严密,不愧是银行的副行长,要不是这枚徽章和她腹中的胎儿,还真难将你找出来。”肖捷望着被传唤来的身材颀长颇有几分绅士风度的谢嘉峥感喟地说,“说说吧,她叫什么?什么地方的人?你和她是怎样认识的?”

  谢嘉峥详细讲了晏婧的基本情况和与她认识的经过。

  “你俩的关系是从何时开始的?”

  谢嘉峥迟迟无语,好半天才抬起头,“快两年了。”

  “快两年的关系了。”肖捷轻轻颔首,“那你……为什么非要置她死地而不可?”

  “没有,”谢嘉峥干脆地回答,“我没有杀她,因为那天晚上我一直呆在家里上网。”

  “谁能证明?”

  “我妻子。”

  听到此话肖捷不禁一笑,“在法律上你妻子证词的效力是非常低的,所以我觉得你还是老实一点为好。”

  “信不信由你。”谢嘉峥显得十分坦然,不知是竭力控制还是很有自信,总之,尽管情绪低落,但并非慌惧。

  “看来你是不愿承认犯罪事实了?”坐在肖捷旁边的小魏实在忍不住了,站起身插话问。

  “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根本就没杀她,你们……”谢嘉峥目光透出强烈的不满。

  “据我们调查,你们银行系统的上级组织正在考查你,准备让你接替即将退休的老行长的位,在此节骨眼上,这个已怀上你孩子的女人却被人杀害,难道你不觉得这种因果关系是再明显不过了吗?”肖捷进一步揭露道。

  谢嘉峥没有立即接话,思忖了一阵后,说,“我承认你所说的,我确实很担心我俩的关系被人所知而影响我的晋升,所以我曾一度对她产生过想法,可我……真的没有杀她,因为我知道那样做的后果将会意味着什么。”

  “如此充分的动机。再加上你又无强有力的不在现场证明,不是你还能是谁?”小魏非常肯定地断言道。

  “我再一次告诉你们,我是绝对没有杀她!”谢嘉峥马上反诘道,“如果你们非要说是我干的,那就请你们拿出直接的证据来。”

  “这个……”小魏顿时语塞了。当他正要拿起那枚被烧得变形的徽章时,被肖捷拦住。

  “谢行长,你不要认为一把火就可以把所有的证据消灭掉,说不定这恰恰就是最好的证据。”肖捷话语明确而婉转,“因此何去何从,你自己考虑,千万不要等我们将罪证放到你面前时你才说真话,到那时可就晚了。”

  谢嘉峥没再说话,皱起的眉头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窘迫。

  经过四个多小时的询问,谢嘉峥始终没有承认犯罪事实。肖捷见这样对峙下去也不会有所结果,只好让他回去了。

  “怎么放他走了?”谢嘉峥刚一出门,小魏就朝肖捷问,“我们应该立即拘留他才是,

  “是啊,凭他充分的动机和效力不足的不在现场证明,我们是可以采取相应措施的,”肖捷说着离开了座位,“可无论怎么说,我们还没有掌握他杀死晏婧和纵火的直接证据,因此仍需继续取证才是。”

  “这……”小魏疑惑地眨动着眼睛,“我们和消防队的人已将现场里里外外都查了个遍,该烧的全烧了,能搜集到的都一丝不剩地弄了回来,所以这直接证据……”

  “我觉得除和消防队他们进一步配合,扩大调查范围外,还得进一步深查现场,争取让这大火告诉我们点什么。”

  见肖捷如此说,小魏不免失望:“我说队长,你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这火只能消灭掉一切痕迹,怎会能……”

  “也不尽然,我们再试试看。”肖捷悉心地虑及着,“在这方面我想戴队长他们一定会有绝招的。”

  小魏没再说什么。只是抿着嘴摇了摇头。

  第二天上午,肖捷与戴宁沟通后,带着人马再次来到现场,开始了更为仔细的搜索。天色不知不觉已近中午,正当他们在灰烬中认真清理之时,肖捷突然接到一个信息,谢嘉峥的妻子带着一个旅行箱去了火车站,看样子像要是出门离开本市。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肖捷不由蹙起了眉头。经过几分钟的思考,他将小魏叫过来,告诉了他这一消息。

  “肖队,谢嘉峥的老婆在这个时候出门,你说她……”小魏说着摘下了手套。

  “你是不是怀疑她也有问题?”肖捷顺着小魏的话道。

  “差不多,”小魏点点头,“如果她要知道了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养着情妇,你说她会有何样的想法?所以我看她同样有着非常明显的犯罪动机。”

  “是的。”肖捷表示同意,“因此我们的眼睛不能总盯着谢嘉峥。除了他俩外说不准还有多种可能的存在。”

  “现在谢嘉峥的老婆要走,我们该怎么办?”

  肖捷没说话,半晌才张开嘴,“没办法,没有证据,怎能限制人家的人身自由?”

  “那……”

  “我看这样。”肖捷想了一下道,“你先去了解一下她的去向,有什么情况立即向我报告。”

  “好吧。”

  经过两天对现场像过筛子一样的翻找,也没发现有价值的东西,仅是消防队员从房子前后采集到了一些像羽毛样的东西,从而确定这次的火之所以烧得如此大,除使用了助燃剂外,就是这栋房子的墙体与屋顶镶嵌了一种名为SD的保温材料,这种材料不仅易燃,而且燃烧后还会产生有毒气体。现场四周飘落的这种材料燃烧后所产生的轻小烟尘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根据现场的情况,结合目前调查的进展,专案组再次召开了案情分析会。尽管在现场再未找到什么,但谢嘉峥是重点嫌疑人这一点基本肯定。围绕这一中心,结合大家意见,肖捷决定从以下几个方面展开下一步工作:一、继续围绕谢嘉峥进行深入调查,寻求证据上的突破。二、将谢嘉峥的妻子与女儿纳入调查范围,延伸侦查链条。三、全面发掘死者晏婧的社会关系,从中寻觅新的线索。四、扩大社会寻访面,捕捉与案件相关的一切信息。

  

  三

  

  按照会议部署,调查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他们在大量走访群众的同时,不仅排查了与晏婧认识的每一个人,还调阅了她的电话资料。当然对谢嘉峥的妻子和在外读书的女儿也进行了了解。经过如此规模的“人海战术”,就侦破案件的程序而言他们该做的都做了,并且有些地方还不止一次地格外仔细和认真。但线索依旧杳然,再没获得什么新东西。特别是在对谢嘉峥的取证上,则更是难以有所推进。谁知就在山重水复疑无路时,谢嘉峥像他老婆一样准备离开本市的消息又让他们再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因为目前他可是惟一的嫌疑对象,倘若他真是凶手,一旦让他逃掉的话,其后果……肖捷经过再三权衡,终于向他发出了刑拘的指令。

  “你们为什么要抓我?”被从高速公路上截回来的谢嘉峥镇定自若地问。

  “这得问你自己。”肖捷不客气道,“因为你有逃跑嫌疑。”

  “逃跑?”谢嘉峥先是一怔,接着冷笑道,“笑话,我为什么要逃跑?”

  “我们已经告知你在案件调查期间不得离开本市,而你则不报告擅自出走,你说这不是逃跑是什么?”肖捷质问道,“还有你随身携带的五万元现金,又是用来干什么的?”

  “这是我女儿毕业准备进一象IT公司要交的保证金,我就是去给她送钱的。”谢嘉峥的理由十分充足,“你们也不想想,我要逃跑何以会这样大摇大摆地离开呢?”

  “你不要找借口,所有的一切我们是会查实的。”肖捷说着转过了话题,“你再详尽地和我们说一下案发当天的情况。”

  “我不是已经和你们说过,你们……”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那天晚上我一直呆在家里上网浏览金融市场新闻,大约十一点半睡觉。”

  “当日全天的情况?”

  “上午正常上班,下午……”他垂首略思,“下午召集行内的几个部门开了个小会,完后给晏婧打电话,告诉她晚上我准备到她那里,谁知她没让我去。”

  “为什么?”肖捷问。

  “她说她从前天开始发烧,医生说过两三天就会自然好起来,所以她没让我去。”他回答道。

  “生病了?”肖捷沉吟少许,“什么病?”

  “她没说,我想可能是一般的感冒吧。”

  “另外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正当肖捷继续向下追问时,小魏突然进来将他叫到了旁边的另一间屋里。

  “肖队,我们在对晏婧电话资料的排查中又发现了一个十分可疑的对象。”小魏直接汇报说,“这个人叫林祥,陕西人,是一家小型房屋装修公司的老板,据说他曾疯狂地追求过晏婧,两人有过一段说不清的关系,两人分手后,这个林祥曾扬言决不放过晏婧。”

  “噢……”肖捷若有所思,“他有作案时间吗?”

  “应该说有。”小魏明确道,“我们在向他询问时,他说当天下午他和一个朋友喝了不少的酒,大约九点多,他回家后连衣服也没脱就睡了,后经我们核实,喝酒是事实,但九点以后的情况就无人能证明了,因为目前他单身一人住在一套公寓内。”

  毫无疑问,这个林祥的出现让此案一下子复杂起来。因为就作案动机而言,两人应该说平分秋色,特别是后者在案发时间段还无任何证明。所以这两个人…-以前虽有类似情况,但经过比对重要嫌疑人的特点很快就会凸显,可现在,无论如何都难啊!肖捷沉思了好一阵才勉强地拿出一个意见,“加大调查力度,最好能找到更为直接的证据。

  小魏难为情地一笑,“肖队,不瞒你说,当我们发现他与晏婧的关系后,恨不得挖地三尺,但到目前我们得到的仅有这些,再加大力度恐怕也……”

  “那你说,他们俩到底谁是凶手?”肖捷似乎有些不满。 “这……”小魏一时语塞了。

  “小魏,这起案子看似简单,但实质可能比以往的一些案子难度都大,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办法,我们只能靠艰苦的努力了,你说是不是?”

  “我明白,我们从头开始,决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小魏走后,肖捷虽接着对谢嘉峥进行了讯问,但并没有听他说出更为有价值的东西来。随后两天的时间里,他又连续进行了讯问,结果依然。而小魏的调查也停止不前。尽管他们直接与林祥进行了接触并传唤了他,谁知他也像谢嘉峥那样。根本不承认杀死晏婧。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肖捷焦急的真不知如何是好。经过反复考虑,他准备对他俩进行心理测试。另外他要求技术处对晏婧的尸体再进行一次检验,确定她在案发时间是否患病,从而来核实谢嘉峥所言的真伪。工作安排开始后,他再次来到了消防队。

  “我说戴队长,你也是专案组成员,可不能就这样没事了。”肖捷走进戴宁的办公室就冲他嚷嚷道。

  戴宁谦逊的脸上浮泛着笑容。“我们该做的都做了,寻找起火点,确定起火时间,分析起火原因,至于其他……我们可就有点爱莫能助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沏来茶水,“怎么,还没有结果?”

  “是啊。”肖捷坐下后将最新的情况向他讲述了一遍,“目前就是这样的一种局面,今天到你这里来,就是请你给支招的。”

  “我……”戴宁难为地摇摇头,“搞刑侦是你们的本行,如果连你都觉得没招,那我就更不用说了。”

  “快别谦虚了。”肖捷打住他的话,“说心里话,我是想让你再看看。是否还能从火上找到些什么。”

  “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只是我们在火上的文章再难有所作为,”戴宁客观地说,“不过,我倒有这样一个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你说就是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肖捷有点急不可待,“什么想法,快告诉我。”

  “晏婧被谢嘉峥秘密安置在那样一个的城乡接合部,可谓用心良苦,除了居住环境不错外,而且还十分隐蔽,极方便两人来往,但这个地方毕竟离市区有一段距离,所以他每次要到这里必须得有交通工具。”戴宁开始从案情最基本的因素着手分析。

  “没错。”肖捷点头应是,“这对谢嘉峥来说是小事一桩,即使打车也很方便。”

  “我考虑的问题就在这里。”戴宁做了个手势,“在失火房屋保温材料燃烧后产生了一种像羽毛样轻的烟尘,这种烟尘经风一吹会飘浮得很远,如果谢嘉峥的交通工具就停在附近,说不准能沾上这种烟尘。当然了,前提是在火着起之后,倘若纵火后未等燃起很快逃离现场,恐怕也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所以我的意思是不妨去试试,说不准还能碰上点什么。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你自己斟酌就是了。”

  “我看行。”肖捷听完后当即表态,“无论是他谢嘉峥自己开车还是打车,我都去查,还有那个林祥也同样如此。”说完心急火燎地站起身。“这个主意高,我现在就去布置,请你派两个技术人员协助我如何?”

  “没问题。”

  按照戴宁的思路,肖捷带着消防队的两名技术人员,将谢嘉峥的车里里外外查了个遍,就差一件件拆卸了,结果没有发现半丝那种烟尘的痕迹。肖捷不甘心,立马调头转向林祥。果不其然,当他们对他那辆豪华摩托车检验还不到一半时。便在发动机散热槽内发现了那种烟尘。肖捷二话没说,即刻将他带回到局里。

  “告诉我,晏婧死的那天晚上,你喝完酒真的回家了吗?”肖捷目光近距离地盯着林祥的双眼问。

  “我……我……”林祥口结着半天答不上话,“是呀!”

  “那你摩托车上的这种烟尘是从哪里来的?”肖捷紧追不舍。

  “这是……是……”林祥支吾着不知所言。

  “老实说,那天晚上你是不是杀死晏婧?为了消灭痕迹,你这个搞装修的深谙那种保温材料的易燃性,所以就放了一把火?”肖捷突然提高了嗓音。

  “不,不是我!”林祥不住地摇着头,“我已经说过多次,那不是我千的。”

  “不是你?”肖捷绕着林祥审视着他,“那你为什么要说谎,如此的沉着冷静,连测谎仪都欺骗了,现在在这样的证据面前你还想抵赖?”

  “我……”他仰起脸看了看肖捷锐利的目光,终于难以抵御地低下了头。一阵过后,他润润干涩的嘴唇开口了,“那天喝完了酒,我是……是去了晏婧那里。”

  “这还差不多。”见林祥开始交代,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往下说。”

  “我虽然去了她那里,可我连她的家门也没进,更别说杀她和放火了。”

  “你……”肖捷忍不住又从椅子上站起。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为什么?”

  “那天我喝得有点多。大概四十多分钟才晃晃悠悠地骑到龙平镇。”林祥十分平静地叙述道,“由于酒的作用当时我的情绪很冲动,我将车停在距她家约五十多米的那条小路边。就径直朝那个小院奔去,谁知刚走到她家楼后,就见有个人影从院子里走出来,这个人先是朝院里看了看,接着又环顾一下四周。随后便急匆匆地离去了。”

  “有人从晏婧的住处出来?”肖捷和小魏的异口同声。

  “是的。”林祥仍没抬头。

  “你看清这个人没有?”肖捷问。

  “没有,”林祥否定道,“因为天黑,四周又没什么光源,再说这个人又走得那样快,我根本就无法看清楚。“

  “你后来都干了些什么?”肖捷接着往下问。

  “发现此人后,我的头脑顿时惊醒了几分,竟一时没了主意,就在我站在街边不停徘徊而不知是否该进去时,房子里蹿出了火苗,这时我才完全明白过来,刚才那个人……”

  “你为什么不立即报警?”

  “我当时是想拨110来着,可我打开手机后踌躇了。”林祥嘴角抽动了一下。“以我俩以前和现在的关系。我一个人深更半夜来到这里,必然会受到怀疑。我就是有一千张嘴也无法说清。我见火越烧越大,便没再敢多停留下去,骑上车就跑了。”

  “你说的这些该不是自己编造的吧?”小魏对他所言充满了怀疑,“为了掩盖犯罪事实,你故意将自己说成是一个目击者,你是不是有点太自作聪明了?”

  “我说的都是真话。如果有一句假话,你们怎么处理我都行。”林祥直起腰争辩道。

  肖捷和小魏交换一下眼神。然后转向林祥,“既然如此,那你是否还能辨认出从晏婧住处走出的那个人?”

  “这……”林祥表情为难了,“当时他距我最少也有十几米远,所以我……”

  “原来是这样。”肖捷威慑地凝视着林祥,“如果你无法辨认出那个人,那你刚才的所说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们只好依据你到过现场的证据拘捕你了。”

  “不,不,你们不能这样做。”林祥马上急了起来。“我确实看见了那个人,他才是真正的凶手。”

  “可这个人……”肖捷有意识地拉长了声调。

  林祥歪着头忖想了好一会,才转过脸,“那天我虽没有看清这个人的面孔,但对他身体的大致轮廓还是有一点印象的。”他凭着记忆回想道。“此人一米七左右的个头,身材适中,不胖也不瘦……”

  “好吧。”肖捷打住林祥的话,“那你就来看看这几个人,他们当中谁最像从晏婧住处出来的那一个。”

  

  四

  

  晚上十一点多,黑乎乎的小楼废墟映现在夜色里。突然,一个人影从仅剩下轮廓的院门走出,他在门口停下四周看了看便快步离去。不一会,又一个人影出来,同样环顾了一阵随即大步走开。五分钟后,院门口再次出现人影。经过几次反复,被直接带到指定位置的林祥经过仔细辨认,终于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答案。他说那天看到从这里出来的人好像是第一次出现的第二个人。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谢嘉峥。

  “这么说那天杀人纵火的就是谢嘉峥了。”小魏专注而审慎,“要不他为何能如此准确地辨识出他来。”

  “难道你不觉得这有点太巧合了吗?”肖捷敏感地质疑道,“如果他以前就认识谢嘉峥,而且又十分清楚他与晏婧两人的关系,情况则会是怎样的呢?”

  “你是说林祥要诬陷谢嘉峥?”小魏疑窦丛生。

  “为了隐瞒自己的罪行,他不得不这样做。”肖捷剖析道。

  “说林祥就是凶手也有不成立的地方,如他在放火后一定会迅速逃离现场,可他为何还要等火着起后才走开?如此举动着实有悖于罪犯的一般心理。”小魏强调出一条重要的理由。

  “你说得也有一定道理。”肖捷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只是他俩处在如此利害关系上,我们只能由物证来说话了。”

  小魏挠着头深深吸了口气,“论证据两人可以说不分伯仲,谢嘉峥除了缺乏高效力的不在现场证明,还有目击者,而林祥则摩托车上有现场痕迹,并承认到过现场,他们两个究竟谁是凶手?真是令人棘手呀!”

  “是啊!”肖捷神情凝重,“不过在谢嘉峥的证据中存有明显不足,那就是林祥仅是从轮廓上认为是谢嘉峥,并不能完全肯定,所以这个目击证言的效力也就大打折扣,再加上两人的利害关系。如果我们要采信林祥所言,那就必须得有一些其他如时间这类的证据加以佐证,现在看来要想找到这一证据,其突破点仅剩下他老婆这一处了。”

  两人在办公室里讨论了整整一上午,最终也没得出个准确结论。按照肖捷的建议,两人当天下午就去找了谢嘉峥的妻子。然而她的证言依旧没有改变。尽管她已知道了谢嘉峥包养情妇的事实,并非常痛恨他这种背叛行为,但她始终坚持自己的原来所说。回到局里,肖捷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认真地反思了整个案件的每一个环节。平心而论,在不到十天的时间里也就是侦破的黄金周内应该说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不仅由案发现场查出了谢嘉峥,弄清了死者的身份。还由现场痕迹一举找到了林祥。现在阻挡在面前的壁垒就是到底谁是真正的凶手?目前两个人的口供都是拒不承认自己是罪犯,且心理测试尽管开始都有些异常,但最终还是没有从中发现多大问题。如果两人说的都是真话,谢嘉峥不在现场的证明属实,而林祥又确实看见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又不能被确定为就是谢嘉峥,那两个人就都不是罪犯。如果两人都不是罪犯且又存在着犯罪事实,那这个罪犯也只能是另有他人了。对,第三者。他的大脑猝然闪现出一道光亮。如果真有这样的第三者存在,他俩之间的证据矛盾就迎刃而解了。但这样的第三者到底又在哪里呢?而且又该如何才能找到他?他冥思苦想了一昼夜,都难得要领。没办法,他只好带着这个问题将专案组的人叫到一起,让大家来想办法了。谁知与会者听说再要去找出个第三者,都表示怀疑,并持否定态度。因为所有的人都清楚现在基本已穷尽了一切可能,该查的人特别是晏婧的社会关系就像使用分子过滤一样过了一遍,再难发现有动机者。所以这第三者只是一种回避矛盾的想象了。靠想象办案,实属刑侦的大忌。在大家的竭力否定之下,问题又回到了原来的老路上。遵循现有的证据,肖捷不得不让大家再次来讨论谢嘉峥和林祥究竟谁是罪犯了。可讨论来讨论去,大家意见纷纭,莫衷一是。见情况如此,肖捷只能提出继续侦查,直到其中一位证据确凿为止,并且决定在此期间放掉谢嘉峥。

  肖捷要放嫌疑人的消息很快就被一直关注此案的陈局长知道了。他立刻用电话将肖捷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你为什么要放掉谢嘉峥?”

  “一是认定他就是凶手的证据不充分,再就是拘留时间已到,所以只能放他了。”肖捷如实汇报道。

  “你考虑过没有,如此重要的嫌疑人,拘留时间到了还可以转换别的措施嘛,就这样放了是不是有点草率?”陈局长有些不能理解,“如果放了他,你们是不是要对林祥采取措施?”

  “我不准备那样做。”肖捷否定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陈局长说着站了起来,“案子进展到如此程度。你们可是没少下功夫,如果让嫌疑人出了问题,那可就不好说了,再说抓住嫌疑人也不能因没有口供就定不了他的罪。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肖捷依据案情证据的矛盾,剥茧抽丝地将自己认为嫌疑人中可能存在第三者的推想讲了出来,“陈局长,我有这样一种认识不知对不对?”他向前倾了倾身体,“就我们按常规刑侦而言,往往都是去寻找嫌疑人的犯罪证据,而事实上任何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在未有确凿证据确定嫌疑人就是罪犯之前,我们除了搜集他的有罪证据,同时还要关注他的无罪证据,只有这样才能使我们的刑侦工作更加精确,更加有力。另外,我觉得我们在侦破案件时还应该有点想象,尽管这种方法是我们工作的一忌,但有限的想象毕竟可以极大地开拓我们的思路,往往会让我们的大脑豁然开朗,从而走出死胡同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所以我的下一步……”

  “以无罪证据鉴识两位嫌疑人的真伪,搜索第三者的踪影。”陈局长道出了肖捷准备要说的话。

  肖捷立时也从沙发上站起,“知我者陈局长也!”

  “你小子想法不错,还有理有据。”陈局长一改刚才的疑虑,“只是你可不能演砸了。我不管你嘴上说得有多么好,但此案我不仅耍结果,而且还要时间、要效率,听明白了吗?”

  “明白。”

  从陈局长那里回来,肖捷接到了另一份关于晏婧的尸检报告。报告证实了谢嘉峥所说晏婧那天生病的事实,经病理检验她之所以发高烧是由于出水豆而引起的。他拿着这份报告慢慢走到窗口,将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

  

  五

  

  被释放出来的谢嘉峥似乎再无颜面对妻子和所有的人,悄无声息地蛰伏在一间屋子里,大有闭门思过之意。可让他痛心疾首的倒不是与晏婧的关系,而是两人关系的彻底败露。这不仅让他人格扫地,还缠上了这场无法摆脱的人命官司。当然提升行长之事就更是成了泡影。他痛责自己为何这样地粗心。本来两人相处一年多的时间并没被任何人发现,特别是将她安置在这种城乡接合部更为两人的来往增加了保险系数,可谁知……自己就不该让她有孩子,当然更不该丢下那枚要命的徽章,要不然哪会有今天这么多麻烦事。唉!真是一失足而成千古恨呀!他躺在床上反复回想着自己的大意和失误,悔恨的心情犹如尖刀刺穿五脏六腑一样。现在该怎么办……他两眼虚茫地望着天花板,困顿得难知所以。他心里十分清楚,尽管眼下警方放了他,但随时还会把他抓起来。因为妻子的证言效力低下,不足以让警方相信,还需另有旁证加以证实。再有,警方那天夜晚让他到现场从院门往外走了两三次,看来他们是在让别人对他进行辨认。难道自己那天晚上真被什么人看见了吗?他心里不住地嘀咕着。如果真要有人目击到自己那天曾到过那里,自己恐怕就全完了。可这个人……要是一个与他不相干的人也不可能那么晚没事干呆在那个地方。所以这个人一定认识他。但问题是他与晏婧的关系别人一概不知,再说这个人如此所为又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呢?假设是一个与他有过节的人,但由于不可能知道他与晏婧的关系,所以也就不会到这里来抓他的把柄的。倘若真有这样一个人的话那一定是认识晏婧的人了。而这个人……对,一定是林祥。他不仅知道晏婧住在这里,而且也知道她与他的关系。他好像一下子找到了问题的根源所在,现在要做的就是该如何采取应对措施了。想到这里后他猛地从床上坐起,直接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是孟总吗?我是谢嘉峥。”他拨通了鑫源矿业公司总经理的电话。

  “谢行长。久违了。”电话里,孟总经理客气道,“听说你……”说到这里他自觉地将话打住。

  “呃,没什么事。我已被公安局放出来了。”谢嘉峥解释了一句,“现在我想向你借几万块钱,另外,请你再给我找两个人,帮我干件事情。”

  “这……”盂总口讷了,“谢行长,不是我拨你面子,我这两天正闹财政危机,账上仅剩下了几千元钱,如果你需要,再过两天如何?”他委婉地拒绝了,“至于人嘛倒是有,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可以派过去。”

  “唔……”谢嘉峥难以接受地抽抽鼻翼,半天后说了声谢谢便无奈地将电话挂断。随后他又接连打了五六个电话,但没有一人愿意再与他来往。他气愤地将电话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自己没出事之前,这帮人成天围在屁股后面,对自己提出的任何要求从未敢说过半个不字,可现在……真是凤凰脱毛不如鸡呀!他慨然不已地发出了一声悲哀的叹息。绝望地站起身,正准备出去向妻子求情时突然想到了邢晓晗。他也是一位老板,经营着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创业初期,全凭他利用银行贷款给予鼎力相助才让他有了今天的气候。他当行长后仍没少帮助过他,当然,他也同样从他那里得到了一定的回报,不少的消费则都是由他埋单的。所以现在他不该像其他人那样忘恩负义吧。对,应该找他。可当他正要伸手去拨电话,蓦地犹豫了。现在的人啊实在是说不准,如果真是再碰了钉子,可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但要想自己不被指认,就必须得想办法让林样不能再开口瞎说。而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除了钱还需帮手,更需他们这些能够打开社会各路之门的老板。现在家里的钱全部被妻子控制着,能够为他做那个不在现场的证明就不错了,怎会为他的丑事再拿钱出来。再说那些钱也早不知转移到何处,这种时候想取也确实困难。他在地上来回不住地走动着。狂躁难耐。经过前思后想,他最终还是下了决心。当电话接通邢晓晗那一瞬,他的心忐忑地一阵颤栗。在对方满口答应下他的要求之后,顷刻间他双眼噙满了泪花。

  第二天,邢晓晗驾车将谢嘉峥接到高档的天府酒店,亲自来为他压惊。

  “谢行长,怎么会闹出这样一档子事来?”点过菜后,邢晓晗禁不住朝谢嘉峥问。

  “唉,我实在也是说不清楚呀!”谢嘉峥一脸的沮丧。

  “你们的关系那样严密,警方是如何知道的?”菜上来后,邢晓晗给谢嘉峥斟上了酒。

  “也怪我太粗心……”谢嘉峥讲了徽章的事。 “谢行长。今天我略备薄酒,一是为你压惊,二是兄弟的一份心意。”邢晓晗双手端起酒杯,冲谢嘉峥道,“来,我们一起干了这杯。”

  谢嘉峥端着酒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谢谢老弟,你……永远是我最信得过的朋友。”

  “谢行长,瞧你说到哪里去了。这是我应该做的。”邢晓晗一腔的义气之言。两人干过酒后,他又将酒倒满,“谢行长,警方这次将你放出来就没事了吧?”

  “很难说,我找你无论是借钱还是用人都是为了这事。”谢嘉峥压低了嗓音,“现在我就有你这么一个最可靠的朋友了。我想你一定能帮我。”

  “这是没问题的。”邢晓晗表态道,“只是如何才能更好地帮助你?”

  “现在警方虽然放了我,但他们并没解除对我的怀疑,而是正在搜集新的证据。”谢嘉峥望着自己手中的酒杯,忧心忡忡地说。

  “新的证据?”邢晓晗不解,“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放你?”

  “我估计是有人说那天看见了我,但最后又不能完全确认,所以才放了我,”谢嘉峥说到这里顿了顿,“而这新的证据大概就是能确定这个人的所说。”

  “那……你的意思是找到这个人,封住他的嘴?”

  “是的。”

  “可到何处才能找到这个人?”邢晓晗狐疑起来。

  “我觉得这个人不是别人。”谢嘉峥若有所思道。

  “谁?”

  “晏婧以前的那个男友林祥。”

  “他……”

  “是啊,只有他才可能知道我与晏婧的关系,并想法找到了她住的地方,所以只有他才可能这样说,必须得堵住他的嘴,不能让他再乱说下去,否则的话……”谢嘉峥准备孤注一掷。

  “呃,我明白了。”邢晓晗不住点动着头,“钱你用多少都行,人随叫随到。”

  “邢老弟,你真是我的……”见邢晓晗如此慷慨,谢嘉峥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一切都在酒中了,干!”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就在谢嘉峥为应对眼前的处境而蓄心积虑地筹谋自己的计划时。从警方手中一次次返回来的林祥也没闲着。如何让警方确信他所说那天看到谢嘉峥的话是事实,是他解脱自己的惟一出路。说在那种黢黑的环境中看清一个人就是谢嘉峥,显然是太愚蠢了。可仅凭轮廓,则又不能彻底解决问题。警方之所以把他放了,大概就是如此。怎样才能解决这一矛盾呢?他彻夜辗转反侧,煞费苦心地思量着解厄的良策。而能证明他所言的准确性,必须有证据证实谢嘉峥到过现场。警方能够找到自己的头上。是在自己的摩托车上发现烟尘这一证据的。自己是否也可以采用这一招,在他的车上……不行,警察大概不知道把他的车搜了多少遍了,现在这样去干,无异于掩耳盗铃。再说自己也和他们说过这个人走时火还没有烧起,烟尘又会从何处来?如果找一个人去做假证,就说那天晚上曾看见他的车停在某个地方是否可以?可这里面有个时间问题,案发如此之久才有人来反映,必然会引起怀疑,因此这种方式也不行。那……他苦苦思索着拿起支烟,刚刚点燃的刹那,手中的打火机让他眼前一亮。他想起自己有一个曾从晏婧那里得到的谢嘉峥的镀金打火机。如果将这个东西放到现场附近或稍远一点的地方不也可以证明他到过现场吗?这主意不错,他起身从一个衣柜的抽屉里找到了那个打火机,拿在手里掂了掂,自言自语道:“哼,这回我要让你插翅难逃!”他拿出一块棉布正准备擦干净打火机时,忽然觉得这样也有明显的漏洞。丢在现场或其他地方的东西的具体时间是不能确定的,这就很难证明那天他就在现场。他一口口不住地抽吸,屋里的空气混浊不堪。难道自己真就这样等着束手被擒吗?他用被烟气熏燎的火辣的舌头舔舔干燥的嘴唇,极度的压抑让他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神经质地将手中的打火机摔在地上。不行,这样是绝对不行的,自己就是临死也必须拉上他谢嘉峥来做垫背。所以自己再没必要闪烁其词了,直接告诉他,自己当时看到的就是他,看他怎样!如果是他的话,他肯定是不会平静的,反之会有些什么举动,正好抓住他的把柄,但这样去干可就将自己置于十分危险的境地了,说不准……他反复掂掇着,最后还是横下了这条心,不仅要直接告诉谢嘉峥。就是对警方也要加以明确,否则凭那个到过现场的证据,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他没再迟疑,决然地拿起了电话。

  “是谢行长谢嘉峥吗?”林祥直接要通了谢嘉峥家里的电话。

  “是的,你是……”话筒里传来谢嘉峥虚怯而嘶哑的声音。

  “我告诉你,我是林祥!”林祥直截了当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是你……”一听是林祥,谢嘉峥紧张地咽了口唾液,“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是你杀死晏婧并放火灭痕,你的所作所为我那天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你知趣的话就赶快去投案自首,否则,哼哼……”说到这里林祥发出两声阴森的冷笑。

  “你……”

  林祥打过电话已经三天了,并没有发现谢嘉峥采取什么行动。他不由有些纳闷了。这个家伙真能沉住气,看来等待他出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必须得再采取些其他措施非让他着急不可。他将摩托车停住,走进一家酒馆,要了半斤二锅头,一边琢磨着一边喝了起来。究竟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他急起来?很明显,谢嘉峥已感觉出公安局之所以放了他,说明证据并不充分。如果公安局相信他说那天看见的就是他,他们是根本不会放他的。白酒喝完后,他又要了三瓶啤酒,直喝得有些晕乎才骑上车回到家。进门后,他去了趟洗手间。然后回头倒在床上睡去了……深夜两点多,一阵浓烈刺鼻的烟气将熟睡的他呛醒,当他睁开眼看见炽灼的火苗直冲他扑来时,他像脱兔一样跳了起来。

  “有人放火了……”

  他恐惧的惨叫声刺破了宁静的夜晚。

  

  六

  

  “从发现的起火点分析,这又是一起人为的纵火案。”戴宁对刚刚赶到现场的肖捷介绍说,“只不过是没有上次烧得那么惨罢了。”

  肖捷看了看被火焰烧坏的一些家具,“林祥呢?”

  “已被救护车送往医院了。”戴宁说。

  肖捷点点头,然后将小魏叫了过来,“你马上派两个人到医院,不管林祥被烧伤的情况如何,除了医生外,不许任何人接近他。”

  “是。”小魏应声后便转身去安排人员。

  “有人想烧死林祥。看来逮住杀死晏婧的凶手为期不远了。”肖捷似乎看到了希望,情不自禁地言语道。

  “是啊,从纵火作案的手法看与上次很是相似,完全有可能是一人所为。”戴宁为肖捷的推断提供了基本依据。

  “如果是这样,我们得采取点措施了,必须尽快将这个家伙一举擒获。”肖捷的情绪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那就看你的了。”戴宁的目光聚焦在肖捷的脸上。“从失火的现场看,我还有这样几点看法,或许能对你有些帮助,一是这次的火最终没有烧起来,也就是火烧到一定程度消防队就来了,好像是事先算计好似的。二是火情不是很严重,损失非常小。由这两点我觉得纵火者留下了十分可疑的心理痕迹,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想你会有所定论的。另外,你还需要什么,尽管说,我全力支持。”

  “好好,你真是我的坚强后盾。”肖捷由衷地抓住了戴宁的双手。

  从现场回到局里后,小魏跟着肖捷走进了他的办公室,“看来这个纵火者一定是谢嘉峥了。”

  “何以见得?”肖捷倒了杯水,坐下问。

  “为了不让林祥开口说话,所以他必须得除掉这个目击者。”小魏逻辑性非常强地分析说。

  “你说得不错。”肖捷表示赞同,“我们现在就来张开这张网,等着他往里钻。”

  “只是……”小魏忧虑地清了清嗓子,“如果谢嘉峥采取的是雇凶纵火,那我们一时还真难逮住他。”

  “这个你就放心好了,因为林祥现在被我们控制着。我自有办法让他自己走出来。”肖捷仿佛胸有成竹,“让我担心的是这火如果不是谢嘉峥放的可就麻烦了。”

  “不是他还能再有谁?”小魏费解地问。

  “假如是林祥他自己,为了证实他本人和我们所说的是真话,他给自己放把火,说有人想烧死他,这样一来可以明确地告诉我们,他因是目击者而受到报复,二莱还可以将这一罪名的怀疑点转移到谢嘉峥头上,从而使自己金蝉脱壳,如此的一箭双雕和失火损失些财产相比大概是再合算不过了,你说是不是?”肖捷给出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看法。

  “这个……”小魏口结了。他不得不承认肖捷分析的合理性,但思维定势让他偏向谢嘉峥就是凶手的判断,他侧头忖量片刻,“你这样说的根据是什么?”

  “戴队长说,这火很小,林祥的伤也特别轻。”肖捷思虑着慢慢端起了水杯。

  “可戴队长也说这纵火的手法与上次特别相似……”

  “小魏啊,我之所以十分欣赏你,就是全凭你和我唱对台戏的这股劲。”肖捷喝了口水打住他的话道。

  “肖队,你……”小魏不明白他是何意,“你该不会是批评我吧?”

  “你这种逆向思维能不断修正着我的判断和看法。实属难得。”肖捷没理他的话,高度评价道,“你现在就去按我下面的安排去做,我们来看将会有怎样的一个结果。”

  “你说吧……”

  一天,二天,四天过去了。小魏和其他几位民警守在林祥的住宅里,并没有发现谢嘉峥的影子。小魏有些沉不住气了。他们是在失火的第二天遵照肖捷的话将林祥的房子清理干净并恢复到原来模样的,然后他们来到这里,昼夜监视路过此地的每一个人,一旦发现谢嘉峥立刻对他采取措施。若火是他放的,他一定十分关注林祥的死活,并要到犯罪现场来看一看。可几天过去了,他们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迹,更不用说谢嘉峥本人了。

  “肖队。什么也没有发现。”小魏朝刚到这里的肖捷说,并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他。 林祥的家住在一栋十二层公寓楼的四层。前面是一条交通干道,虽没有商业街那样繁华,但来往车辆却穿梭不息。

  肖捷观察了一会儿,收起望远镜。“将这两天的录像资料全部拿出来。”

  “肖队。难道真像你说的是林祥他自己放的火不成?”小魏将摄像机打开,接在了计算机上。

  “先来看看这个再说。”肖捷启动了计算机。

  肖捷仔细地看了两个小时,并没有从中看出什么可疑的迹象。他伸伸腰,起身来到窗前那台监控路面的摄像机前。突然,路上一辆缓慢行驶的白色奥迪在经过这里时摇下了车窗,驾驶员的目光一直朝向这里,直到开出视觉范围才关起车窗。他调整焦距拍下这辆车的车牌号后,离开望远镜思考了片刻,随着又朝外看了几眼便返回到计算机前。他细心地搜索着录像中的车辆,终于发现了那辆白色奥迪又开了过来。运气!它绝对不是任何时候都能出现的,他往往只是惠顾那些有准备者的人。

  “马上调查这辆车。”肖捷兴奋地向小魏下达了命令。

  第二天上午,几经反复,这辆挂有外地车牌的白色奥迪的主人终于被确定,他就是新世纪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总经理邢晓晗。偶尔两次从这条主干道经过并打开车窗专注观看与案件有关吗?当小魏带着这个问题调查到邢晓晗曾从谢嘉峥所在银行有过大量贷款且两人关系过从甚密时,不由紧张起来。难道真是他受谢嘉峥指使到林祥家放火或是来打探消息的吗?但证据又在哪里?他不知肖捷如何想,在向他说出-自己的担忧后,肖捷不禁笑了笑,满不在乎的样子。这次他没有要求大家像以往那样彻底调查邢晓晗,在去了两趟林祥所在的医院后,便叫上小魏直接找到了邢晓晗的住所,

  “邢老板,我们听说你病了,今天特意来看看你。”走进屋后,肖捷客气地冲邢晓晗说。

  “你们……”见两名警察突然地出现在他眼前,邢晓晗一阵惊慌,“我……没……没有病呀!”

  “别装了。”肖捷让邢晓晗坐下,“你正在发高烧,昨天你还到医院去看病,并顺便打探过林祥的病情,是不是?”

  “不,我……我没有……”邢晓晗支吾着竭力地否定,目光惶遽不已。

  “医院的医生是不会说错的,同时他们还告诉我,你患的是传染病,这种病的潜伏期为三到四周,而被大火烧死的晏婧当时所得的也是这种病,从案发到现在的时间约三周多一点,所以你这病……”

  “我……我……”邢晓晗嘴唇一张一张地翕动着,但无论怎么都再难说出话来,整个人瞬间僵在那里。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邢晓晗很快承认了他杀死晏婧的犯罪事实。其实他开始并未有此想法,之所以后来出现了这种结果也是他没有料到的。自从谢嘉峥和晏婧有了关系后。谢嘉峥花费在她身上的不少开销都是由他邢晓晗来支付的。其实当他给她送东西第一次见到晏婧后,就打心眼里深深地喜欢上这个丽质天然的女人,但由于她是谢嘉峥的情妇,所以他未敢轻举妄动。可他心里却一直觊觎着她,从没有把她放下。为了双重讨好,他对晏婧可以说是有求必应,非但让晏婧格外地高兴,也让谢嘉峥十分满意。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可他自认已赢得了晏婧的好感。那天晚上,除了想试探一下她对他的态度,当然还有压抑已久的情欲。所以他借着酒后的冲动悄然一个人来到晏婧的住处。晏婧当然不会设防,可当他动作越来越大而向对方提出无理要求时,晏婧不干了,并痛斥他是一个流氓。他被晏婧一脚踢在地上并扬言要告诉刚刚离去的谢嘉峥。想到自己付出相当的代价而被如此羞辱时,强烈的愤火驱使他从地上跃起凶猛地直朝她扑了过去……当他从她脖子上松开手时,发现自己已酿成大祸,为了消灭痕迹,他从这里找到晏婧曾和他要过的汽油,浇到屋里点燃后迅即逃离现场。事后,他觉得自己为谢嘉峥办了件好事。因为他马上就要提升。如果他与晏婧的关系一旦被人发现,那他注定就不会有戏了。现在这个人在一场大火中无声无息地突然消失了,也就再不会有人知道他俩的一切了。而他当上行长后,他会从他身上获取到更多利益。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谢嘉峥很快就被警方找到。他的梦想不仅酿成了祸患,并且还不得不进行自卫,每天都在关注着警方的动向,并随时准备采取应对措施。

  林祥家的火也是他放的。因为当他看到谢嘉峥突然被公安局放了出来,他意识到情况不妙。从谢嘉峥嘴里得知有可能是林祥看到了作案的人,并要求他封口时。他真是大喜过头,再一次点燃了罪恶之火。

  审讯结束后,邢晓晗总觉得自己如此之快就被抓获。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毋庸讳言,他这样一个未留下任何痕迹的隐身人,是完全可以逃脱掉警方视线的。岂料警方施放谢嘉峥这一计谋,果然让这个第三者上钩。当然肖捷如此高超智慧的运筹帷幄。不仅让狡猾的罪犯输得心服口服,就连他手下的人也无不暗暗叫绝。特别是小魏,就像三国中的张绣折服贾诩样惊叹不已。就在那天肖捷让他一起去找邢晓晗时,他还觉得离破案的日子为期甚远。可当肖捷确切地说出邢晓晗患上传染病这一令人不可思议的证据时,笼罩在整个案子上的迷雾转瞬间就像被一股清风涤荡而过。面对失去一切隐藏猝然裸露在眼前的罪犯,小魏愕然的半天没有说出话来。经过反复揣摩,他才悟出了为什么要放掉谢嘉峥和林祥。但对于其申引诱邢晓晗上钩那关键的一点他还是不能确定。谢嘉峥是如何知道有目击者的?是他自己根据被释放的判断,还是肖捷有意识地透露给了他?

  “我说肖队,释放谢嘉峥时是不是你告诉他之所以让他出去,是因为当时林祥没有看准就是他?”为了破解肖捷的谋略,小魏忍不住朝他问。

  “你呀……”肖捷笑着没有正面回答,“其实整个案件的关键是戴队长为我们提供的那一寻找烟痕的思路,要不然这个案子是不会这么快就有结果的。至于我的那点东西,你就自己琢磨去吧。

  小魏会心地也笑了。